大漠荒蕪,黃沙萬裡。
碧色蒼穹之下,一行鴻雁徐徐飛過。
無數石塔矗立沙丘之間,高低錯落,猶如山林。
每一層石塔,都挂着色澤古舊的銅鈴,随風輕輕搖晃,發出古老厚重的鈴聲。
風吹砂礫,簌簌落沙聲裡,時不時有色彩斑斓的蟲豸蛇虺警惕探首,打量四周。
塔林的中心,是一座一百零八層的巍峨巨塔。
其勢雄渾,拔地而起,高逾山嶽,整個塔身,遍布大大小小的符文,通體呈琉璃色,剔透晶瑩,镂刻無數妖鬼豔女狂歡作舞。
四周懸挂的銅鈴上,一隻隻皿淋淋的眼珠,随着鈴铛的搖晃,開開合合,靜靜凝望四面八方。
此刻,巨塔之中,一間寬敞的靜室内。
正中堂上,高懸一幅卷軸,白底黑字,上書“輪回”二字,筆走龍蛇,氣勢磅礴,哪怕不去看,也能感知到其中蘊含的意志,深沉,雄厚,決絕。
卷軸下,擺着數個蒲團,眼下都有人趺坐其上。
一名容貌古拙、腰懸鎏金琉璃塔的灰袍老者,雙目低垂,正沉聲說道:“……總而言之,這次前往重溟宗參加聖子大典,大緻經過便是如此。”
“重溟宗新晉聖子裴淩,的确天資縱橫,然,這般天才,耗用亦多。”
“甚至尋常爐鼎,都已無法令其滿足。”
“以至于到了當衆采衤蔔宗主夫人的地步。”
“造化盈虧,天數輪回。”不遠處,一名青年模樣的灰袍修士輕輕一歎,說道,“盤涯界如今靈氣充足,世道太平,滋養衆多。然而,生靈天性貪婪自私。妊娠的婦人,若是飲食不周,母體會自動放棄胎兒,以保全己身;剛出母腹的嬰兒,吮吸孚乚汁時,也是用盡全力,渾然不顧母體的感受。”
“凡人索取名利,無休無止。”
“修士為求長生,更是不擇手段。”
“全然不知,一方世界再如何富庶,終究有着上限。”
又一名女性灰袍修士漠然說道:“不,生靈的貪婪自私,早已逾越對此方世界的關心之上。”
“縱然他們心知肚明,此舉于盤涯界不利,然而看到其他生靈索取,他們便争先恐後。”
“若是放任不管,長此以往,無論是凡人,還是修士,處境都會越來越拮據。”
“屆時,為了争奪資糧,天下必定大亂。”
“修士彼此征伐,凡人你死我活,處處流皿漂橹,屍橫遍野。”
“如此天道縱然自行輪回,也将元氣大傷,于整個盤涯界,都極為不利。”
“這次重溟宗的新晉聖子裴淩,就是一個鮮明的例子。”
“其為凝成上品仙嬰,不顧門規禮法約束,毫無廉恥。”
“這不過是一個入道迄今不足半百之年的小輩,就已經瘋狂到了如此地步。”
“如果這天下間的修士,人人都跟裴淩一樣,那麼盤涯界的輪回盈虧,必然崩壞。”
“而這樣的話,毀滅,近在眉睫!”
“我輪回塔,向來以衆生輪回為己任。”
“如今亂象已然初現,不可再作拖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