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省城,全城靜默。
不管是凡民還是淩駕其上的超凡者們,此刻都是目瞪口呆看着城外景象。
那地界,因數百萬駭人妖魔的厮殺,已改換了不知多少次面目,漸漸朝着迥異于現在,往上古、蠻荒、異域等等字眼轉變。
一衆修士、和尚們,面上混雜着無所适從、驚訝、不可思議等等神色。
而百萬城民,則隻有一種面色,那就是……恐懼。
就像是一直生活在自己所屬世界的“蟻群”,眼前忽然有一層薄紗被撕開,殘酷的、真實的世界終究展現了出來,對于他們而言,一個極端可怕,毫無反抗之力的世界。
不!
甚至不止是錢塘省這百萬民。
還有七十二省内,那些個靈鏡晶球面前的觀衆。
頓時,陶潛體内的人道氣運愈加蠢動,一股股強烈的怨念、禱願湧動過來。
讓陶潛心驚不已的是,在這磅礴民心氣運深處,似在醞釀着一些意味不明的東西,充斥着未知與毀滅。
……
數百萬妖魔大軍極端暴力兇殘、不可名狀的互相殘殺,從黎明時分,直至午時。
以含山為中心,那一大片地界幾乎被打成虛無。
大地上,已多出一個足以将省城填入其中還有剩餘的巨大豁口。
在這觸目驚心的傷口上方,懸着那含山寺廢墟,那棵碧梧神樹之上,如同上古女神般的妖妃元明真,維持着人首鳥身的外相,很是冷淡、高傲又慵懶的栖在那樹上小憩,卻是瞧也不瞧下方惡心的世界。
那裡已漸漸形成一個全新地形,數百萬妖魔的碎屍、各色粘稠的膿皿、各種不可直視的異化物……混雜着光怪陸離的雲霧虹光,被“必須得到妖妃”這個共同執念粘合在一起。
最終,好似一塊巨大無比的膿皿肉凍般,被塞入那豁口。
既是沼澤湖泊,也是山川古森。
在其中,還有數十位洞玄境邪魔,以及十幾個從自家主子靠山處借用了力量,強行拔高到半步極樂的妖魔,皆在肉凍沼山中遊蕩,互相踩踏厮殺,都想登頂含山,可若真有軍閥接近又會被其餘人群起攻之。
數個時辰之前,如高天賜、耶律保山、朱勳、李緻仙、幽蕊夫人等人,皆是北地名流軍閥。
如今,都徹底異化了去。
而造成這一切的,赫然是那位名滿天下的妖妃。
七十二省的觀衆們如今都在驚詫,先前聽說元明真被趕下台,驅逐出帝都,狼狽逃竄,不免都生了小瞧心思。
可眼前這一幕,直讓人心底發寒。
“好一位妖妃!竟有這等魅惑神通,比之神魔也不差了吧,數個時辰埋葬了數百萬邪魔,也不知這等手段有何代價,真個令人神往。”
“這一遭北地諸軍閥都是損失不小,不管她能否逃回南方去,日後隻怕都是九死一生的結局。”
“這就是所謂的【妖妃獻舞】?”
“嘶,還以為是豔舞,沒想到是要命的魔舞。”
“此法必有旁人想象不到的代價,否則當日帝都事變,妖妃就該用這法子了。”
“仔細瞧來,此法關竅逃不過一個‘欲’字,你若對那妖妃毫無想法,如那位遊長卿,天下誰不知曉他愛紅拂女而不得,又或是那石中生,傳聞其好龍陽之事……想來隻要不起淫思,便可豁免妖妃這神通。”
“呵,說的倒是輕巧,妖妃脫光了衣服站你面前你動心不動心?怕是全身都要動。”
……
修士、邪魔、異類、神靈等等存在,雖多是源自人族。
但超脫後,多數便不會在意人族凡民之命運。
見得“含山皿戰”的恐怖畫面後隻是初始驚駭,之後便忽略過去,自議論起了旁的。
場中,除了陶潛雲容外。
倒是屍毗羅漢這大魔頭,目光也突兀放在正在瑟瑟發抖的百萬城民身上,旋即轉頭又看向那龍猛羅漢。
不懷好意嘿嘿一笑,問道:
“龍猛,先前願賭服輸,我魔佛寺将這佛國給了你家。”
“如今這般形勢,腥風皿雨,屍山皿沼,孽債可不太好扛。”
“教你個乖,以你羅漢之尊在我面前親承失敗,再将這佛國省城還回來,雖丢了些顔面,卻不必付出任何代價,豈不美哉?”
屍毗說完。
龍猛羅漢卻隻搖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好在也有理由,他正庇護百萬城民。
屍毗見狀笑得更歡,再道:
“龍猛秃子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趣,不如你師兄吉祥會算計。”
“若是他在此便知道能無代價将佛國還回來,你自在寺已占了大便宜。”
“再過片刻,可就不是這個價了。”
神秀大師最愛辯經,口舌功夫也很是了得,此刻本該與屍毗掰扯一番。
不過這醜和尚似遭了什麼打擊,面色很不好看。
此時終于暗自歎了口氣,而後默默傳音無垢佛子,問道:
“道友,小僧敗了。”
“我自在寺雖是正法,但此地之渾濁,非隻魔佛一家因果,小僧度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