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覺接口吐露那幾句,陶潛心中也理解。
那喚作“陳繼善”的人魔軍閥,得中古魔經,踏足洞玄,麾下更有二十萬幽魔軍,連同十幾個旁門左道的邪魔修士支持。
毫無疑問,這是一支龐大力量,足可統治商陽城,威懾正邪。
在這等力量面前,便是鐘紫陽這等太上道真傳在現場,也未必就敢出手阻止。
便是出手了,也未必就能成。
林不覺是一位志士,卻不是那種無腦的,白白犧牲并無意義。
“祖神禁法尚在時,七十二省的民衆雖也大多過的是苦日子,頭上一大堆老爺等着盤剝,但好歹有喘息之機。”
“可結界一崩,此類恐怖之事便爆發了。”
“這才一年不到,數十億民,至少去了數億之多,且暴減趨勢絲毫沒有停滞之象……。”
“這樣下去,亡國滅種或許不會,可一點一點分裂,最終變成上古時代那種城邦林立,大國小國數十上百的局面。”
“就如這新月省,若此番我等起義失敗,過個數年,隻怕要變成【七邪國】去。”
陶潛與鐘紫陽聞得這幾句,都是颔首贊同。
林不覺所說,算不得危言聳聽,實話罷了。
雖然陶潛也知曉,每逢亂世末日,總有慷慨悲歌之士站出來,也多英雄豪傑,為救國救世而奔波,經曆過一番陣痛後,王朝再次一統,民衆也可獲得一段時間來休養生息。
隻如今世道,前所未有。
尤其“祖神禁法崩解”算是一大症結。
無了此物庇佑,凡俗世界的最終結果,大概率會是如林不覺所說的那般。
陶潛原本要說些什麼,但想了想還是閉口不言,維持自己沉默務實林孺牛的人設形象。
倒是鐘紫陽,收回注視那灞江的目光,接口便道:
“不覺且放心,此番起事極為妥當,哪怕提前數日發動也必可成功。”
“嬴道友也是一位明主,有‘人皇之象’,其非但繼承始祖皇帝橫掃八荒的志向,更有收集散落此界諸多祖神碎片,重組長生結界的想法……更難得的是,他也認同靈寶宗那位陶潛道友所為,此國無需帝制,更不需要再複長生國号。”
“至于最後究竟以何種制度來治,卻也看祖龍社中諸位同道之能了。”
陶潛聽得出來,這幾句,實則是對他說的。
顯然鐘紫陽也知曉“林孺牛”這散修,雖同意加入祖龍社,共同舉事。
但并未真個認可嬴青帝,隻能算是恰逢其會。
祖龍社内,這般人也不少。
成分更複雜些的,也有。
“先前預想倒是沒錯了,祖龍社是個成員極為複雜的革新組織,嬴青帝鐘紫陽林不覺等人應該是核心團隊,圍繞着他們有各類複雜來曆的修士志士,嬴青帝一邊借衆人之力成事,一邊則潛移默化的收攬真正認可自己的人。”
“也算是個途徑,手段卻比張九燈之流要強得多,再看看,且再看看。”
陶潛腦海念頭剛落下,那頭鐘紫陽與林不覺二人同時過來。
扯了陶潛,引着往那商陽城外另一側,灞江岸邊,一處險地去。
那地界距商陽還有數百裡之遙,正介于山水之間,周遭一座座奇山聳立,雄險嚴峻,荒野山林更見得瘴氣叢生,鬼霧彌漫,除卻那灞江淌過,尚有八百裡龍甲湖在側,水汽催生,靈秀非常。
若是盛世時,那地界該是靈山秀水,彙聚得道修士,有德之人。
可惜如今是亂世,商陽城數百萬民衆皆知城外鹿山、墳山、白骨山、蜘蛛山這些高山險脈最是可怕,内裡充斥着幽魂精怪,妖魔邪修,便是修行者誤入其中也少不得是個身死道消的結果。
凡人若誤入卻要更慘,求生不得,求死亦不得。
那八百裡龍甲湖、灞江、黑沙河等等水脈雖稍好些,卻也有限,一百零八路水匪之流不說,動辄将人拖入水中溺斃吞吃的水鬼水妖處處皆是,更别提那些個占了江河底部一些水府遺迹為非作歹的妖魔邪修、異類術士。
當然,這些都是近些年才出現的。
過去時,這些山脈水脈都是物産豐富,任由凡俗人族取用的。
若不是如此,又如何能在灞江兩岸建起“商陽城”這等在七十二省都排的上号的繁華大城呢?
“林道友且忍耐住,不是我等不想殺了這些妖魔鬼怪,隻是大事未成,需要它們為我等遮掩行迹罷了。”
“妖氛魔氣混雜,再加上一些秘法,足可讓七邪宗糾集的妖魔聯盟察覺不到我等存在。”
“來之前我已發了信給嬴道友,以他的智慧和決斷,必會第一時間召集所有同道,共商大計。”
“若我沒料錯,如今那隐龍山巅,祖龍廳内,必已是志士滿座,隻待你我三人前去揭了七邪宗的髒皮。”
鐘紫陽、林不覺帶着陶潛,飛出雲霧,進入那一片惡山惡水之間。
讓陶潛忍耐,自然是擔憂“林孺牛”這等嫉惡如仇的,會出手将沿途撞見的那些妖魔盡數殺了。
如此自然是暢快,卻免不了洩痕迹。
陶潛聞言,點頭示意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