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十一章人脈與圈子
前田利家在織田家中混得極好,人緣極佳。所有人提及她,都是贊不絕口。
她是織田信長親信的野孩子團一員,與丹羽長秀,池田恒興這些近臣一起長大,關系親昵。
又出身荒子城前田家,與下尾張四郡的老武家們相處融洽。更是柴田勝家這個老武家領袖的舊部下,情分十足。
等織田家攻略下美濃國後,前田利家戰功赫赫,改易美濃國郡上郡,手握兩萬石領地。
她與那些居功自傲的織田家臣不同,對待美濃武家的态度,是友善講理的。
她的領地在郡上郡一帶,處于美濃國與越前國,飛驒國交彙的兩白山地,飛驒山脈山區,和濃尾平原争田争水的村落沖突關系不大。
日根野弘就為首的東美濃降臣,感激她主持公道,樂意與她交往。
西美濃三人衆與不破光治四人為首的西美濃武家,與她關系也算不錯,互通有無。
竹中重治是真佩服這個人,長袖善舞,把裡裡外外的關系都收拾得融洽和諧,隻是有一點想不通。
她這麼做,到底圖什麼呢?
斯波家臣在織田家中,在尾張美濃武家之中,混得人人叫好,有什麼意義?
要麼出奔斯波家,投入織田信長麾下,成為織田家臣建功立業。
要麼安心為斯波家效力,找機會回歸斯波義銀身邊中樞,親近主君,多加表現才能節節高升。
留在被邊緣化的尾張斯波領,當兩家模糊界限中間的邊緣人,是在虛度光陰,浪費自身的才華。
前田利家這麼聰明一個人,不會看不到腳踏兩隻船,兩頭都融不進核心權力圈的弊端。
竹中重治一邊行禮,一邊想着心事。這麼一個智勇雙全的武家,能甘心沉寂一生?她心中是否存有别人未曾察覺的圖謀?
前田利家瞅了竹中重治一眼,對這個美濃出名的智者,也是慕名已久。當初她智取稻葉山城的壯舉,至今還在美濃武家中流傳。
羽柴秀吉的确是個有本事的人,她最大的能耐就是能籠絡人心。連竹中重治這樣的天才軍師,竟然也甘心在她麾下出謀劃策。
前田利家指了指天守閣,對羽柴秀吉說道。
“天色不早,快點進去拜見大殿吧。我和柴田大人剛才出來,丹羽大人還在裡面。”
羽柴秀吉大喜,說道。
“丹羽大人也在啊,我有些時候沒見到她了,甚是想念。”
前田利家笑了笑,說道。
“你剛來岐阜城,還沒找住處吧?天守閣出來以後不用找了,直接去我那裡,我給你騰個地方。”
織田信長早有頒布武家集住制度,希望高階武家盡量多抽時間住在居城,方便控制。為此她也難得大方一回,給這些重臣賜下宅院。
羽柴秀吉不過是千石地頭,不夠資格在岐阜城内得到恩賞宅院。原本想着拜見織田信長之後,去城下町找找借住的屋敷。
此時,她收到前田利家的邀請,有些不好意思,說道。
“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
前田利家搖搖頭,說道。
“快進去吧,早點出來去我那邊。許久不見了,我還想和你喝幾杯聊聊。”
說完,前田利家便告辭離去。望着她的背影,羽柴秀吉目中露出不作僞的真誠感動。
一旁的竹中重治,看得暗自咋舌。
她一直欣賞羽柴秀吉會做人,沒想到這位前田利家大人更會做人。難怪她能以外臣的身份,在織田家各方勢力之中混得如魚得水。
竹中重治想了想,覺得應該提點羽柴秀吉一句,上前說道。
“前田大人待人真誠,折節下交,兇襟氣度真是難得一見。”
羽柴秀吉沒能品出竹中重治話中的那一絲意味深長,隻是順勢點頭說道。
“前田大人的确人品高潔。
當初我們跟随大殿,她是旗本,我隻是仆役。但她從來沒有排斥蔑視于我,一直待我很好。”
竹中重治含笑點頭,沒有再說什麼。羽柴秀吉對前田利家是有真感情的,自己何必枉作小人,揣測惡意,日後仔細留一份小心就是。
羽柴秀吉完全沒注意點竹中重治的那份擔心,笑着對她說道。
“我們快點進去吧,之後還要找前田大人的住所呢。
不知道今晚她會怎麼招待我們,有沒有可口的鹹魚和腌蘿蔔,我還真有些期待。”
說完,她轉頭囑咐妹妹羽柴秀長,帶着幾個親戚旗本在外守候。她們身份太低,進不去天守閣。
然後,羽柴秀吉帶着兩位與力,蜂須賀正勝與竹中重治,前去參見織田信長。
———
走遠的前田利家回頭,看了眼進入天守閣的羽柴秀吉,。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她與丹羽長秀對羽柴秀吉的包容,也是出于自身的立場考慮。
武家政治中,最重要的一點并不是你的能力有多強多出衆。而是你有什麼人脈,屬于哪個圈子,怎麼維系交往,各取所需。
武家的抱團文化,大圈套中圈,中圈套小圈,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所屬的團體,要堅決維護自己集團的利益。
中東有一句俗語,我和我的兄弟鬥争,我和我的兄弟一起和堂兄弟鬥争,我和我的兄弟堂兄弟一起和外人鬥争。
這話中的道理,與武家政治有異曲同工之妙。
羽柴秀吉的确卑微,但她與丹羽長秀,前田利家兩人,有着人脈重合的共同圈子。
她雖然不算跟随織田信長長大的野孩子團一員,卻是織田信長的仆役出身,算入親信一類。
她被樹立為平民逆襲的典型,卻是入贅木下家獲取真正的武家身份,跟着丹羽長秀為首的織田奉行衆做過事,算是奉行衆的自己人。
最重要的是,羽柴秀吉今日的窘境,是織田信長軍事改革的需要,一手把她推到台前當靶子。
一直緊跟織田信長步伐的丹羽長秀,前田利家,她們當然要對羽柴秀吉表示善意。
其實就是對織田信長表明,在織田信長與織田家臣團發生矛盾沖突的時候,自己會牢牢站在織田信長一邊的絕對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