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人聲吵雜,村民圍在驢車四周,挨個上前往自家木盆木桶裡接水,後面等候的便與鄰裡、親戚有說有笑,偶爾也會好奇的看去村口停放的牛車。
此時的陳鸢正詫異的看着瞎眼的老人摸索牛頭,“老人家會相牛?”
“呵呵,莊稼人多少知曉一些的。”那老頭摸過牛脊,又在肋上拍了拍,“此牛下颔垂皮分叉,兇腔寬廣,毫筋作地有聲,當真良牛。不過年歲越長,你可要當心一些,老牛不一定都是溫和性子,駕馭不慎,恐要妨主。”
這是在提醒我?
陳鸢下意識的看去老牛,青牛‘哞’的叫了聲,眨眨眼睛,垂頭伸出舌頭卷去路邊雜草。
“東家,看啥呢,咱們來幹嘛的。”胖道人看了會兒村子分水,笑呵呵的縮着袖子過來,“一個人跟那老牛唠嗑呢,他們水快分完了,咱們是不是把架子搭起來?”
嗯?
我一個人?
陳鸢愣了一下,再看去老人的方向,哪裡有什麼人,反倒是一座兩尺高的小廟立在不遠,地上幾簇已經不知燃盡多久的香燭,裡面是一尊披着紅布的石雕土地,看上去有些年月了。
跟剛才的老人有八九分相似。
難道剛剛跟我說話的,是土地公?
“東家?”胖道人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陳鸢這才回過神,笑了一下,便與道人去車鬥将木偶戲的東西一一搬出,就在村口搭起簡陋的台子,順道拍了下老牛的腦袋。
“難怪你在劉府時那麼有靈性。”
哞~
老牛擡起頭歪了歪,繼續磨着口中雜草。
“我又不吃人……算了,你愛怎樣就怎樣。”
這裡人多,陳鸢沒有多說下去,之後路上再跟這頭老牛好好掰扯,眼下,原本擡了水回去的村中百姓又聚集回來,看到搭建起的台子,興奮的圍着那邊的胖道人。
“道長,你們這是開壇講法?”
“非也非也,實乃本道知本地百姓清苦,便與這位福主一起,為各村各鎮的百姓演幾出木雕戲……”
這樣的場面,孫正德那是再熟悉不過,被圍在中間,頗為享受這種萬衆矚目的感覺,微微仰起下巴看去天空。
“木雕之戲,修身養性,由本道道法加持,也能祛病解厄。”
“那能不能添丁進口啊?”旁邊有人問了這麼一聲,引來其餘村民哄笑起來。這個世道年月,家裡多一個人,就多張嘴,若是遇到太平年,家裡多個人,也能多個勞力,自是巴不得呢。
陳鸢看着胖道人在人群裡遊刃有餘,自己将他弄過來是對的,别的不說,和别人打成一片的本事就比他強上不少。
不久,台子搭建好了,陳鸢便将木偶拿去台子下面,往日需要幾個人的事,自法力成型,操作普通木偶沒有任何困難,躲在下面,也是為了不讓看客瞧出門道來,将人驚擾。
當然,昨日那些匪類是另當别論。
不多時,孫正德敲響銅鑼,在台下招呼村裡人看戲,陳鸢則在後面牽引法力驅使一個個木偶與三爺的木雕演繹情節,都是成型的故事,跌宕起伏,讓沒怎麼見過世面的村中百姓看的如癡如醉。
耳中仿佛響起了金戈鐵馬的聲音,跟随台上那黑臉濃須的木偶,化作兵将在沙場中厮殺。
有過山匪那次,陳鸢操作木偶更加熟練,台詞、動作上增添修改了不少地方,更能引人入勝。
快至晌午,三出戲才堪堪演完。
“多謝各位捧場,我倆就告辭了。”
陳鸢從台後出來,朝意猶未盡的村中百姓拱了拱手,繼續演下去,隻會像山寨那些匪類一樣,被牽走太多的精神氣,對這些苦哈哈來講,可不是好事。
衆人見兩人不收分文,故事又好,多少有些好感,村裡老人幹脆做主,讓大夥湊些吃的給兩人當做午飯。
“村裡年景不好,家家戶戶不寬裕,但一頓還是湊得出來,兩位可千萬莫要嫌棄。”
山裡有人好有壞,但陳鸢遇到這處村子,至少人都是樸實的,有幾家農戶家中稍好些,湊了白面給兩人下了面條。
陳鸢原本想要叫醒師父,可熬了一晚上,瘋老頭瞌睡的緊,模糊的‘嗯’了聲,翻了個身又沉沉睡了過去。
隻得他和孫正德在戲台前呼呼的吃起來,順道好奇的詢問村裡人外面莊稼怎麼回事,問去的那人,正是讓他二人留下吃飯的那位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