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土和佛土,實際上除去六千年那場大戰之外,本無其他過節。m.
隻是那場大戰結下的過節,實在是不小。
死在佛教聖人手上的大妖,整整三位,還有一位準大妖更是被一位佛教聖人收在麾下,而後在大戰之中,不知道打傷打死多少妖族修士。
這一樁事一直被視為妖土的奇恥大辱。
當時停戰之前,妖土給出的條件便是要讓佛教聖人交還那位準大妖,但實際上那位準大妖既不願回到妖土,也不願兩族再鬥,便自創于靈山。
現如今那座佛教聖山上,仍舊立有石像。
不過六千年的一戰,妖土妖帝隕落,山河劍仙凋零,戰事停下之後,便實在無人再願意掀起第二波争鬥,不然依着以往妖土的性子,怎麼可能讓那靈山還做出如此羞辱妖土的事情來。
風呂出自妖土,且家世不凡,雖說皿脈比不上那些上古留下來的異獸,但畢竟是家族裡有一位大妖坐鎮,知道的事情不在少數,本來便對佛土的秃驢沒什麼好感,現如今又聽到那秃驢非要開口讓他皈依佛門,這讓他如何不想起六千年前那樁往事?
這也就是他現如今還沒能恢複人形,一身修為一點都不剩,要是他已經完全吸收了聖丹的藥力,指不定現在已經出手,不管打不打得赢,先打了再說。
觀溪皺眉看了一眼這頭口出狂言的大黑驢,若是在旁處,指不定便要被他當場結一個獅子印,當場打殺了。
隻是此時此刻,船上仍有李扶搖,那位境界不低的劍士,讓觀溪不敢輕舉妄動。
佛土修佛參禅是各有各的禅,禅子讀萬卷書,走的路子被說成六千年來最契合大道的路子,被一衆高僧大能視為定然能夠在不遠的将來遠超前人,觀溪與禅子本就是同輩弟子,甚至法号都隻差了一個字,禅子法号觀樓,而他法号觀溪。
但兩人際遇天差地别,禅子自出生之日便有聖人親自撫頂,之後更是便一直生活在靈山,參禅打坐,遍覽佛經。
一有疑問,必定有靈山高僧解答,修行路上更是不曾踏足過半點彎路。
兩位佛教聖人更是時不時親自給禅子講經。
如此待遇,如何不讓人心羨。
反觀觀溪,從一座不大的小寺廟開始,一步一步走到靈山,不知道其中經受了多少苦難,直到拜入靈山,得賜法号觀溪之後,才覺着自己該是時來運轉,可在靈山,同禅子相比,他仍舊感覺差距太大。
這種差距,他自認為不是因為自己資質不如禅子,而是師長們的偏心。
什麼四大皆空,什麼萬般如一……
都是騙人的。
觀溪這次離開佛土,起因是因為禅子離開之前,靈山上曾有一場辯論,辯論雙方便是禅子和觀溪兩人。
勝者便要代表佛土去山河探索聖人遺迹。
這是一件大事,自然衆人都極為重視。
禅子通讀萬卷書,自然知道的甚廣,這場辯論不出意外的勝出,觀溪雖然落敗,可心中不服,禅子離開靈山,前往山河之後,禅子在靈山問理兩位佛教聖人,聖人自然沒有出面,可靈山住持發話,要讓觀溪外出遊曆世間。
說是遊曆,那其實和放逐沒有什麼區别。
觀溪怒而離開佛土,北海便是第一站。
至于為何出現在海面上,原因便不足以為外人道了。
觀溪看着風呂,眼神平淡。
風呂卻是得寸進尺,“你這狗秃驢,誰許你上船的?”
一顆碩大的驢頭,顯得很有些跋扈姿态。
觀溪看着風呂,忽然問道:“你為何還未能化形?”
能夠開口說話,本來便是化形之後才有的本事,風呂這樣子,也不似那種才學會一兩天的妖物,未能化形,除去身受重傷之外,便隻有他自己故意為之可以解釋了。
風呂貌似很不屑的冷哼道:“關你何事,秃驢!”
觀溪笑了笑,但是臉上很是冷漠,“若不是在此地,你早已經死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殺機若隐若現。
風呂覺得有些冷。
觀溪從來都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山上修士。
有那麼多僧人去做好人,在他看來,便已經夠了。
他這麼一個人,做做惡人,無妨的。
隻是殺意很快便消散在船頭。
一身青衫的李扶搖出現在不遠處,此刻腰間懸着的是那柄劍十九。
他沒有去看觀溪,風呂很識趣的一路小跑到李扶搖身前,不輕不重的問道:“你咋讓他上來了,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李扶搖意簡言駭,“收了錢。”
一顆品階不錯的妖丹,讓一個和尚上船暫避,不算是吃虧。
風呂瞪了李扶搖一眼,怒斥道:“你這小子怎麼這般财迷?”
李扶搖一怔随即低下頭,看着風呂,笑眯眯的說道:“要不然你恢複人形,咱們兩個人看看能不能把他宰了?反正他的那件袈裟是個好東西。”
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不小,李扶搖一點都不擔心被觀溪聽到,本來便是玩笑之言,若是觀溪當真,大不了便再打過就是。
觀溪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風呂想提起蹄子踩李扶搖一腳,可李扶搖隻是轉頭笑道:“餓了。”
風呂一腳踩空,李扶搖已經轉身去了船上的竈房。
……
……
李扶搖沒有吃過船上的東西,但船上還有很多普通人,每頓都少不了,這會兒又是吃午飯的光景,因此當李扶搖來到竈房的時候,幾口大鐵鍋裡還冒着熱氣,有兩個食婦在鍋前忙碌。
沒有人發現懸着劍的李扶搖走進竈房。
李扶搖走到一張小木桌前坐下,輕聲道:“煮碗面。”
兩個食婦有些慌亂的轉過頭,看清楚李扶搖的面容之後,更是有些驚駭,李扶搖深居簡出,很多人沒有看見過李扶搖的面容,但是船上其他人都見過。
這唯一的一張生面孔,不是東家還能是誰。
第一次看見東家,可能會緊張,但是應當不會覺得恐懼。
李扶搖重複道:“煮碗面。”
這次聲音稍微大了些。
其中一個食婦反應過來,扯了扯另外一個食婦的衣袖。
兩個人才開始去準備。
李扶搖想了想,又說道:“煮兩碗吧。”
一碗面是一個人,兩碗面需要兩個人吃。
李扶搖隻有一個人,那就得找另外一個人。
在李扶搖的示意下,不多時老管事便來到了這邊。
李扶搖擡頭看了一眼老管事,直白道:“我在船上發現了些東西,應該不是用來針對我的,那便是另有其人,朱小公子人不錯,你們為何要害他?”
老管事臉色發白,眼神慌亂,心想那些東西自己處理的那麼幹淨,為何又露出了馬腳?
他沒有去看兩個食婦,兩個食婦早已經跪下。
船上誰都知道,這位新東家是一位山上神仙,是有大神通的人,不會在意他們這些凡人的性命。
李扶搖歎了口氣,“我之前還救了你們一命。”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那條船上的那群雜工。
這就是山上和山下?
李扶搖有些失望,但不至于真的對山下失去希望,他看着老管事,輕聲道:“說說吧。”
甘河山的清晨時分,清晨有些陽光照在山上的建築上,魚凫坐在竹樓裡的窗前,想着要是公子還在,肯定是要贊歎這風景極好的。
山上的弟子已經有很多人下了山,根據掌門的命令,應當是要遊曆世間十年才可返回小邑樓,給出的理由便是練劍不能局限于一地,要會悟百般紅塵意。
有些之前知道山上修士的弟子很是不解,心想修行不是應當潛心才是嗎,為何要下山?
葉舟給出了答案,說是這是鍛煉劍心。
但很快有人提出疑問,那掌門整日閉關又是為何?
葉舟再解答,掌門境界高遠,豈是你們能夠明白的。
這一下,再無人發問。
山上弟子下山走的多了,山上便實在是少了很多生氣。
葉舟也在三日前下山,柳甯代行掌門之責,但并不是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