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君作為這妖土,乃至于整個人間的絕世滄海之一,自然不會因為一兩個登樓修士便如此感歎,但他眼前的三人,怎麼看都不是普通登樓。
都是這個大世裡,最為驚豔的一批人。
這個年紀的三位登樓,在這修行曆史上的任何一個時代都能力壓群雄,可是在這個時代,隻能百花争豔。
李扶搖早已經名揚天下,青槐也是妖土闆上釘釘的年輕一代魁首。
這個小徐呢?
在過往的那麼些年裡,可一點風聲都沒有傳出來過,這才一出現,就要和李扶搖一戰。
這怎麼說,也十分古怪。
青天君喝了兩口酒,将酒壺一扔,便要離開城頭,至于之後城下那場大戰,誰勝誰負,其實對他而言,都不重要。
李扶搖在他心裡已經不是當初,難不成這一場比鬥輸了便會讓青天君改變主意?
不會的,這世間,誰不輸幾次呢?
至于自家閨女會不會被欺負,青天君更不擔憂了,自家的那個閨女,肯定是會被李扶搖用命來保護的。
既然這樣,還擔心什麼?
不如回去多陪陪自己的媳婦兒。
不過青天君離開城頭之前,還是不忘給守城人打了招呼,還是不能讓那兩個傻小子進城一戰。
這他娘的青天城已經被毀了一半了,要是這兩位登樓敞開手腳厮殺,那最後這座城還能留下來些啥?
守城人看了一眼青天君,眼裡有些無奈,大概是在說,要是姑爺非要進城厮殺,誰攔得住?
畢竟小姐也在啊。
青天君一臉無奈,最後決定什麼都不管了。
就這樣離開城頭,幹脆是眼不見心不煩。
……
……
而在城外,李扶搖将青槐拉到身後之後,這才問道:“儒教還是道門,亦或者是散修?”
小徐咧嘴一笑,沒有半點殺機,隻是說道:“算是半個讀書人,不過先生沒有讓我讀好些書,隻是領着我到處走了走,說那些道理,都該自己去看去想,不必聽人講。”
“就連我喜歡用拳頭打架,先生都沒有說過什麼。”
李扶搖松開握住的劍柄,輕聲說道:“那位先生應當也是個不錯的讀書人。”
聽見有人誇自家先生,小徐也沒有表示什麼,隻是問道:“怎麼打?”
這算是他的第一戰,沒有挑什麼好捏的軟柿子,便選了現在風頭正盛的李扶搖。
李扶搖微笑道:“非要打?”
“非打不可。”
李扶搖說道:“那就傾力一戰,要是失手要了對方性命,權當運氣不好?”
小徐點頭道:“正合我意。”
“那你還有沒有什麼要做的沒做,先去做了?”說着這些話的時候,李扶搖握着青槐的手,聲音倒是有些輕。
小徐搖頭。
李扶搖說了聲好,然後轉頭看了一眼青槐,後者沒有多說,隻是一瞬之後,便已經出現在城頭那邊,這是李扶搖和别人的一戰,她不會出手。
李扶搖一身劍氣暴漲,天地之間,到處都有劍意。
此刻的他,不管是境界還是心境,正是最巅峰的時刻。
他看着小徐,說道:“請。”
話音未落,小徐的壯碩身形,早已經到了李扶搖身前,他遙遙朝着李扶搖遞出一拳,僅僅是一拳而已,磅礴氣機瞬間落到李扶搖的兇上,在好些人的視線中,李扶搖直接被這一拳轟飛出去,撞破城門,落到青天城裡。
這青天城裡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知道李扶搖的名頭的,眼見這一幕發生,每個人都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這他娘的又是哪裡來的小怪物?
……
……
禅子離開佛土,并未要多久,便再來到了學宮山門之前,京口山上的那座學宮,這些日子其實發生了好些大事,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确定的,就是在王富貴也回到這座學宮之後,整個學宮的聲音便漸漸隻有一道了。
蘇夜做學宮掌教好幾百年了,從未對學宮裡幹預過什麼,那是因為學宮裡的脈絡盤根錯節,和雲裡的聖人們也糾纏不清,蘇夜要動,便要把雲端之上的那些聖人都扯動,他雖然是一個登樓修士。
可是又哪裡能夠和聖人們扳手腕子呢?
不過這些年裡,雲端的儒教聖人,已經有了些變化,再加上暮雲先生,也就是蘇夜的自家先生已經入雲,事情便好辦起來。
如今有了王富貴幫手,學宮很快便已經被蘇夜徹底掌控。
在肅清學宮之後,接下來蘇夜和王富貴便是要針對所有延陵境内的書院進行一次徹底的探查。
禅子來到學宮,若是以往,多半便要被人拒之門外了,可是如今,倒不是這般。
言餘親自将禅子臨近學宮,安排在了一座竹樓裡,那裡視野極佳,對山上美景,可以說得上是一覽無餘。
言餘如今境界也已經到了春秋,加上又是讀書種子顧緣的先生,真的算得上有一席之地了。
宋沛是在禅子下榻竹樓之後,第一個前來的學宮修士,這位蘇夜的關門弟子,這麼多年過去了,早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稚氣,來到禅子面前,對着這位登樓大修士認真行禮,然後兩人便一同立于竹樓窗前,看着遠處風光。
禅子主動開口問道:“顧緣在什麼地方?”
他入學宮,沒有隐藏行蹤,自然是學宮裡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可知道歸知道了,大多數學宮修士對于禅子的觀感是不好的,當然不是因為禅子,而是因為禅子身後的佛教,學宮在佛土有些什麼布置,他們可能不會知道太過透徹,但是總會知道些鳳毛麟角的事情的。
顧緣此刻沒有閉關,禅子也清楚。
他原本覺得以他們的交情,最先來的不應該是宋沛,而是顧緣才是。
宋沛微笑道:“禅子不遠萬裡從佛土而來,不見得隻是想見師姐吧?”
禅子直白說道:“來山河,自然不會隻是如此,但是來學宮,隻是想來見見顧緣姑娘而已。”
宋沛問道:“何解?”
禅子微笑搖頭。
宋沛看着禅子側臉,也覺得十分好看,當初顧緣便已經歎惋過了,要是禅子不是和尚,這副皮囊,一定會有大把女子喜歡的。
宋沛再度問道:“禅子是佛教無限看好的未來之
人,難不成要舍棄大好前程,還俗不成?”
禅子說道:“立教僧當年創立佛教之後,整個佛教曆史上,的确隻有阿難一個人在凡塵裡走過,小僧不如阿難祖師,但是心中仍舊有些不快,便想來問問。”
宋沛問道:“若是結局不如禅子所想,如何?”
禅子說道:“一切因果,有因才有果,若是連因也沒有,誰又會去奢求這個果呢?”
宋沛松了口氣,但還是擔憂,師姐沒來,他也猜不到師姐的心思,要是師姐隻是嬌羞,那又如何?
禅子轉頭問道:“宋施主對顧緣姑娘也有情意。”
宋沛張了張嘴,沒有能說出些什麼,對于師姐的想法,這整座學宮,隻怕是七七八八的人都知道了,其實他自己身為掌教關門弟子,資質雖然說不及顧緣,但是也沒有差到什麼地方去,這樣看起來,實際上不管如何都應該沒有問題的。
隻是男女雙方的事情,不是這世間的一般事情,沒有兩情相悅,都是不行的。
不過禅子如今開口相問,宋沛也沒有左右而言其他,直白說道:“我喜歡師姐。”
禅子微笑道:“那小僧要和宋施主争一争了。”
宋沛啞口無言,這個世間,誰遇到過這種事情?
有和尚和自己争喜歡女子的。
這應當是頭一樁吧?
隻是他還沒有開口反駁,遠處便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有什麼好争的?”
禅子和宋沛尋着聲音看去,那個站在遠處石上的姑娘,十分耀眼。
她穿着一身淺藍色的衣裙,站在石頭上,便已經奪去了宋沛和禅子所有的視線。
禅子一眼便看出顧緣的境界現如今也已經到了春秋境。
而且看樣子,距離登樓境界,已經不遠了。
禅子對着顧緣雙手合十,喊了一聲顧緣姑娘。
後者看着禅子,想了想,非常認真的說道:“我有個朋友叫李扶搖,他很厲害了,但我還是不喜歡他。”
禅子這麼聰明的人,自然能夠知道顧緣這句話的意思,但是他還是十分認真的問道:“顧緣姑娘,我還是想聽聽你的答案。”
顧緣歎氣道:“為什麼事情非要弄得這麼尴尬呢?”
禅子說道:“因為小僧聽不到準确的答案,大道受損,也請顧緣姑娘成全小僧大道。”
顧緣看着他問道:“你真要聽?”
禅子點頭。
宋沛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自己的師姐啊,要是一松開說喜歡自己身邊的禅子怎麼辦?
那自己還不得哭死?
宋沛猶豫問道:“師姐,要不要再想想?”
顧緣看了一眼宋沛,眼角好像有些笑意,這一切都被禅子盡收眼底。
但他還是看着顧緣。
顧緣站在石頭上,輕聲說道:“辜負禅子了。”
禅子微笑點頭,低呼了一聲阿彌陀佛,輕聲說道:“世間一切,都不一定能随着自己意願而走,所以沒有辜負,顧緣姑娘喜歡誰都可以,不必在意什麼,小僧叨擾了。”
說完這句話,禅子轉頭看着身旁的宋沛,對着他微微一笑。
就此身形消散。
隻留下宋沛一個人而已。
這個年輕人看着自家師姐,也想說點什麼。
後者已經轉頭,飄然離去。
宋沛揉了揉腦袋,并沒有覺得失望,反倒是有些開心。
師姐總歸是還在山上,還沒有喜歡上禅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