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山腳下的破廟前,今日來了個背着書箱的老儒生。
那位原本跟着劍山上的老祖宗上山的老儒生在山上沒待多長時間之後便來到了劍山腳下的破廟,說着一口聖賢道理,說是要和這破廟三人辯理,謝陸和柳依白都是出劍殺人的行家,可對于講道理這件事本來就一點都不感興趣,因此老儒生下山來到破廟之後便隻能和一向性子溫和的洗初南說上幾句,背着書箱的老儒生好似沒有讀過幾年書,很多道理都是現從書上看來的,因此也就算不得精深,因此倒也沒有難得住洗初南,洗初南脾氣極好,陪着老儒生講了半日道理之後也不覺得厭煩,到了黃昏之後,見老儒生仍舊是不依不饒,洗初南便笑言是否要比一比劍,不然這口水說幹了,腿也麻了,其實不太好。
一直在兜圈子的老儒生有些古怪的看了看洗初南,最後總算是說到了正題上,他合上了手中的書,疑惑問道:“崖下那一柄是柳巷的佩劍,學了柳巷的性子,一向眼高于頂,你知道他不會讓李扶搖那小子将他帶離崖底的,可你為何還要讓他去取劍?”
洗初南平靜答道:“為何不可?凡事沒有絕對,若是他看中扶搖,覺得他和柳劍仙性子相似便随着他出來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對洗初南的這種說法,老儒生則是嗤之以鼻,“柳巷什麼性子什麼天資,哪裡是李扶搖那小子比得上的,當年柳巷一劍氣長數千裡,直到現如今都無人超過,就連朝青秋都不敢說在劍氣一途上穩勝柳巷,李扶搖比得上?”
洗初南笑問道:“老先生對朝劍仙推崇至此?”
老儒生翻了個白眼,“廢話,朝青秋是你們劍士這一脈裡六千年來唯一踏入滄海境的天才,說他比不起六千年那些劍仙,老夫不信,或許把那些個劍仙一尊尊請到現在來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才對,我在山上吓唬許寂那老頭子,說是兩尊大妖聯手襲殺朝青秋,實際上就算是來三尊又如何,老夫還是不信朝青秋會就這樣死在妖土了。”
說起這位六千年來唯一一位能夠踏入滄海境的劍仙,其實不管是老儒生也好,還是洗初南也好,都有一種無法言明的感覺在心間,老儒生是佩服這個才練劍不到三百年的劍仙以一己之力便将劍士一脈延續至此,而洗初南對于這位劍仙,則是佩服他的恒心和毅力。
隻不過說到底,劍仙朝青秋在這座山河,在那座妖土,都算是一位風流人物,在聖人幾乎不顯于世間的時候,也就隻有這位劍仙偶有出手,俱是大手筆,不是斬殺大妖便是去沉斜山這等地方啟釁,讓妖土修士和三教修士都覺得實在是有些無奈。
老儒生感歎道:“若是朝青秋真能安然無恙的從妖土回來,便說明他的劍道更進一步了,或許會是這六千年來第一個成仙的人物啊。”
洗初南笑而不語,絲毫不提醒老儒生之前他們的話題可是在李扶搖去崖底取劍這件事上。
老儒生講了幾句之後便戛然而止,笑吟吟的看向洗初南,“老夫險些有些沒有想清楚,既然知曉那小子取不回那柄柳巷的佩劍,自然是别有打算,難不成這崖底還另有一劍?”
洗初南不言不語,隻是笑着看着老儒生。
老儒生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你們這些家夥,比老夫都還喜歡故弄玄虛,練劍練成精了還?”
洗初南平靜笑道:“劍仙柳巷的佩劍自然是驕傲至極,沒有生出劍靈還好,可在崖底待了這麼幾千年,如何生不出來?既然是有了劍來,自然就連朝劍仙想着帶走都有些麻煩,說不定也隻能求個不情不願,到最後抹去靈智重新溫養,扶搖不過甯神境界,如何能夠帶走他,哪怕是不情不願也沒辦法,我隻不過是想讓他從崖底去走一走,感受下那些生出怨念的劍氣,别的境界倒是不好說,但對甯神境自然是大有好處,至于扶搖能不能有機緣找到一柄與自己有緣的劍,這就連我都不清楚。”
老儒生啧啧贊道:“你倒是大手筆,劍山這些年來唯一的一個新人,你的親師侄,說扔下去了便扔下去了。”
洗初南絲毫不為所動,平靜道:“之前總告訴扶搖練劍急不得,可實際上劍山護不了他多久,遭逢大難之前,我倒是很願意讓他走到劍氣境,從而離山遠遊,也算是保存下來種子,陳嵊也好還是師父也好,想來都不想看着扶搖死在這座山上。”
老儒生面色凝重,有些無奈的說道:“梁亦這番出竅神遊,應當不會如何大開殺戒,隻不過是探探劍山的底,朝青秋的死訊一日沒有傳出來之前,這不管是誰都不敢将這劍士最後一處傳承之地滅絕了,哪怕這座山已經名存實亡了。”
洗初南神情淡然,聽到老儒生說起名存實亡四個字的時候也一點不惱,隻是站起身,感慨道:“我劍士一脈,不需多的,隻需要兩位劍仙便可與三教分庭抗禮,可就是這兩位劍仙都找不出來,着實可悲。”
洗初南神色複雜,看着山下,“那位觀主上山之後,第一劍一定是我洗初南來出。”
聲音不大,但擲地有聲。
——
就在李扶搖伸手去握住那柄鏽迹斑斑的長劍的一瞬間,整個腦海裡便好像響起一道驚雷一般,轟的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