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和顔飛卿下山時,井子鎮的宗老早已帶着鎮子裡的百姓守在進山的路口上,翹首以盼。
當衆人看到兩人的身影之後,立時迎了上來,宗老嗓音微微發顫道:“敢問二位仙師,那妖、妖孽,可是除去了?”
顔飛卿如實相告道:“不是妖孽,而是修煉邪術的妖人,也未曾除去,隻是将其趕走。不過也不用憂心,此人隻是為了牛二而來,現在牛二已死,鎮子應該無事了。”
宗老仍是面有憂色,李玄都也開口安慰道:“那人自恃宗師身份,就算是記仇,也記仇于我們二人,不必擔心會再來報複鎮子。”
見兩人都是如此說,宗老這才稍稍安心,趕緊請兩人回到鎮子。
來到鎮子,顔飛卿将牛二的屍首從“乾坤袋”中取出,同時還有牛二懷中抱着的十幾錠雪花官銀,現在百姓們都已經知道這是官銀,私藏官銀是殺頭的重罪,又有沈霜眉這位捕頭大人在此,不但沒人敢于生出貪念,反而一個個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顔飛卿将牛二的屍首交予宗老,并囑咐宗老将牛二的屍首以桃木焚化,宗老不敢再多打擾,領着村民,按照仙師教的法子,将鎮外的幾棵桃樹砍掉,就地架起柴堆,便要将牛二的屍首燒去。
這邊隻剩下一行五人之後,沈霜眉蹲下身,數了下銀子,共是十二錠,一錠銀子是二十兩,十二錠便是二百四十兩銀子,對于尋常百姓家而言,可能是筆不小的銀子,足以買宅置地,但是對于歲入千萬兩白銀以上的江南織造局而言,那便不算什麼了,就算抛開江南織造局不談,僅僅是荊州市舶司而言,也不會将這區區二百四十兩銀子放在眼中。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可以用這二百四十兩銀子來做些文章,織造局和市舶司完全可以随便推出個替罪羊,便将這件事壓下來,遠遠起不到内閣想要借着此事震動朝野的意圖。
歸根究底,還是贓銀太少了,這也是六扇門中人辦案經常不會立即捉拿,而是放長線釣大魚的緣故,否則罪名太小,不能一擊置于死地,平白樹敵。隻不過如此一來,在放長線的過程中,由着那些人貪墨,便要苦一苦百姓了。
隻是近二十年以來,國庫空虛,北禦金帳,南抗大周,為了軍國大事,要苦一苦百姓。各州府饑荒,水災旱災蝗災,也要苦一苦百姓,百姓未免也太苦了些。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不這麼做,除惡不盡,到頭來苦的還是百姓。正是應了那句詩家之言:“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顔飛卿指了指這些銀錠,說道:“原本上面還有藏老人設下的咒術,不過已經被貧道破去。”
沈霜眉想了想,從自己腰間的“金紫魚符”中取出一塊白布,将這些銀子簡單包裹之後,放入自己的須彌寶物中。
直到此時,胡良才開口問道:“老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關于正邪兩道之事,沈霜眉作為朝廷中人,不曾親自參與其中,可能感觸不深,隻能通過公文案卷了解一鱗半爪,胡良則不然,畢竟是出身于遼東五宗中的補天宗,關于正邪之争,胡良也曾親身參與其中,也正是因為參與得深了,他才會離開補天宗,成為一個江湖散人。委實是其中的腌臜之事太多,不要奢求什麼出淤泥而不染,隻要置身其中,哪個不是局中棋子?
李玄都想了想,言簡意赅地說道:“是皂閣宗的藏老人。”
胡良吃了一驚,追問道:“可是那個位列太玄榜第四的藏老人?”
李玄都點頭道:“正是此人,好在此人因為祭煉邪術的緣故,未能本尊現身,隻是以化身迎戰,多虧了有玄機兄在,此戰有驚無險。”
顔飛卿道:“紫府兄過譽了,若沒有紫府兄相助,貧道也不是此人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