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在恢複氣機的時候,與李非煙談了許多,包括他所設想的秘密結盟,一個類似于萬笃門卻與萬笃門不同的秘密結盟。
兩者的相似之處在于架構,不同之處在于使命。它的使命,不為某個人的野心服務,也不為金錢折腰,而是為了一個崇高的信念一個美好的願景。當然,在這個過程中,這個結盟也會不斷壯大,随之而來的是各種利益、權力以及争鬥,這是不可避免的,是必然的,但是李玄都希望它在最初的時候,就像一艘大船剛剛拔錨起航的時候,它是純潔的、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功利因素。
聽完李玄都的設想之後,李非煙沒有立刻給予置評,既沒有嘲笑李玄都天真幼稚,也沒有被李玄都的熱皿公義所感動,而是陷入到沉默和思考之中。
李非煙是個簡單的人,但那也是相對而言,比起李道虛這樣的老謀深算之輩,她有些簡單到沒頭腦的地步,但是與李玄都這些年輕晚輩比起來,李非煙并沒有那麼簡單,她經曆過各種宗門傾軋、内鬥、奪權,有句俗語叫傻子看三遍都會了,有些事情,見得多了,自然也懂了。
李非煙望着百蠻王遺留下的骨架,緩緩說道:“在鎮魔台上的這些年來,我想明白了一些道理。什麼是權謀?不是各種反轉和各種誰也猜不透的詭計,沒有那麼複雜,陰謀這種東西,隻能為輔,真正一錘定音的,還是要靠陽謀,什麼是陽謀,就是你明知道我要做什麼,卻阻擋不了,無法改變。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大勢。”
李非煙以手扶額:“陰謀詭計,越是複雜的詭計越不容易被人識破,但它的容錯也就越少,隻要有一個環節出了差錯,那麼整個詭計便破滅了,如果這個詭計又是整個陰謀中的一環,那麼整個謀劃也随之付諸東流。沒有人能做到不出半點差錯,所以想要靠着陰謀詭計成事,很難,難到近乎不可能。當年的李道虛做了什麼呢?有什麼精妙到讓人難以看穿的詭計嗎?有,但隻占了很少的一部分,他主要做的就是是層層推進,此消彼長,在取得絕對優勢之後,輔以一個小小的陰謀,就把我和姐姐掃地出門。”
李非煙打了一個比方:“就像你追求一個喜愛的姑娘,一切都水到渠成之後,再去談婚論嫁,而不是在得到姑娘芳心之前,希望通過談婚論嫁來獲取姑娘的芳心。”
李玄都運轉三十六個大周天之後,睜開眼睛,微笑道:“我不精通陰謀,之所以能與師父過招,也是依仗了大義的名頭,所以從不去想這些,我隻是想集合一批志同道合之士,以綿薄之力,為這個天下蒼生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李非煙直接問道:“扶龍?”
李玄都怔了一下,苦笑道:“姑且算是吧。”
李非煙道:“這是慈航宗女子特别喜歡做的事情,每逢亂世的時候,她們就會派出傳人下山擇一明主,可惜當年看走了眼,竟然沒有發現布衣出身的大魏太祖皇帝才是真龍天子,結果在大魏立國之後,慈航宗備受打壓,若不是抱住了正一宗的大腿,哪裡能占據南海。”
李玄都笑道:“二師兄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我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他說不打奸的,不打懶的,就打不長眼的。所以出門在外,走江湖也好,混廟堂也罷,萬事要長住了眼。”
李非煙問道:“有目标嗎?”
李玄都搖頭道:“有,但是還要再看看。”
李非煙點了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轉而說道:“女人總會把男人想得很複雜,覺得他們矯情擰巴,會有各種各樣的糾結,其實不是的,男人總是簡單而直接,想要什麼就去争、去搶、去奪,想做什麼就去做。男人總覺得女人會把一個‘情’字放在第一位,念來念去總是情,其實也不是這樣的,女人也會無情,也會像男人那樣六親不認。我是個女人,我可以不念夫妻之情,你是個男人,應該是直接而簡單的。我剛才說了那麼多,就是想要說一點,什麼權謀計策都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你組建秘盟也好,你直接成立一個宗門也罷,都是手段,你的目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