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梢這種事,并非人人都擅長。就拿糊塗堂裡的人來說,夜未央和江才情一動一靜,都不太适合;勞桑心太過認真,反而容易引來他人注目;南華容易被周圍的人和事分心;冉弄衣脾氣暴躁,做事不經大腦沉不住氣。冉必之這種性格,恰好遮所有人之短,不僅能夠完美的完成任務,而且還比任何人都要自在。
冉必之笑了笑,問道:“那白衣女人是孟傳心吧?”
夜未央端過花生米,道:“你的眼光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冉必之道:“隻是因為我不曾見他對哪個女人動心過,也不曾見過哪個女人可以靠他那麼近。”他口中的“他”,當然是指江才情。
夜未央手中捏着花生米若有所思,喃喃道:“是麼?連你都發現了,這怕不是一個好現象。”
冉必之看了他一會兒,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丢在夜未央面前,二話不說直接離開了。
夜未央拿起冊子翻着看,見了那上面密麻麻的人名,皺了皺眉頭:必之這字也太醜了,好生費我眼睛!雖然如此,他還是快速地掃完了全本。合上冊子的時候,冉必之又回來了,他手中抱着兩壇酒和兩個空碗,臉上帶着炫耀的表情。
“哎呀呀!還是必之你懂我的心思。”夜未央見了酒,那就是老鼠見了大米一樣,什麼事都抛諸腦後了。丢下冊子,搶過一壇,大碗就灌了起來。“啧啧啧!極品女兒紅!真沒白來。”
冉必之道:“霍金山庸庸碌碌,卻生得一個好女兒。一雙巧手釀出這極品女兒紅,雖是高價出售,依然讓無數人瘋搶。”他看着夜未央,奸笑道:“若不是看在你的情面上,霍小姐是不會施舍我這些酒的。”
夜未央一口酒噴了出來,傻愣愣地問:“我的情面?”
冉必之道:“忘了告訴你了,這家酒樓的生意,一直是霍小姐在照顧。而且,由于某人在蒼梧山上大出風頭,以緻這霍小姐念念不忘,日日都來這裡詢問某人的下落,真是把我煩透了。”
夜未央放下空碗,道:“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我的桃花運來了?”
冉必之道:“剛剛拿酒的時候,她好似正要上樓。”
夜未央大驚,“你怎麼現在才說,女人最是煩人。”說完,他起身奔向欄杆邊緣,“要是讓她知道我來過,饒不了你!”原打算從這裡躍下去,忽然想起來自己已經武功盡失,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是殘廢了。一時又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又聽見身後冉必之道:“原來你也怕女人啊!”他喝着酒,悠然地笑着,臉上的表情可叫一個得意。
夜未央算是明白了,自己被這個小子給耍了。他看着冉必之,認真道:“必之啊!自古以來,世上便有諸多定律,闊少配千金,畊男配織女,凡此姻緣,多數美滿一生。書香弟子講究的是門當戶對,而我們江湖人,講究的是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爐。霍嫣華這樣的女子,若是入了我江湖門,勢必會傾家蕩産,我們也會因為這樣弱不禁風的女人處處受制。既然雙方都不如意,何不當做不相識?”
“霍嫣華,她生來就是商場之人,一旦與江湖扯上關系,怕是會萬劫不複。而我,留在我身邊的女子,若無自保之力,又怎能讓我為她動心?”
夜未央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思緒卻已飄出了老遠。君山一别,已過數月,那人不知如何了。既然冊子裡并沒有她的名字,天魔教和武林莊的人也還沒有到,那麼,就接着等下去吧。
夜未央一直喝完了那壇女兒紅,才從金山酒樓離開。他慢悠悠地在大街上走着,笑看行人來往,各處繁華。經過一家首飾店時,一個人興沖沖地從裡面跑了出來。他手中捏着一根精緻的發簪,口中自言自語地說着什麼,并沒有注意到前面的夜未央。一時不慎,剛巧就撞到了他。更為不巧的是,因為帶了些内力,發簪尖端硬生生地紮在夜未央的手臂上。
夜未央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發簪,又擡頭看了看同樣僵立在原地不動的霍春秋,隻覺得欲哭無淚。自己最近的運氣實在太背了!真他媽的疼!
霍春秋雖然看起來吊兒郎當,不過還是很有禮貌的,急忙道歉,“對不起……我太急了……你沒事吧?”他看着夜未央手臂上的發簪,想伸手去拔卻又于心不忍。
看那人緊張的模樣,這應該是送給心愛女子的物事。夜未央想了想,還是不跟人家計較了。自己動手拔出發簪,鮮紅的皿液流了出來,将發簪也染的紅紅的。他将發簪放在自己袖子擦了擦,口中道:“既是送給女子的定情之物,就不該見皿,一定要擦幹淨了才好給她戴上。”
“謝謝。”霍春秋接過發簪,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見夜未央慢條斯理地扁起袖子,遮住傷口,然後用手緊緊按住,一副對處理傷口習慣了的樣子,讓霍春秋不禁咋舌。他趕緊把夜未央往飛龍引那邊推,口中道:“我還是帶你去上點藥,包紮一下傷口吧。”他其實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勞桑心,想着就這樣丢下夜未央有些不好,索性就帶他一起過去了。
霍春秋将夜未央帶進飛龍引之後,說了句“你等着”人就沒影了。夜未央以為他去找藥和碎布了,便一個人坐在空桌旁等着,哪知霍春秋去了許久都不見歸來。他不禁想:這小子準是去見心上人了,一時半會兒怕是出不來,等他還不如靠自己呢。
正打算起身自己去房間包紮時,卻聽見一陣熟悉的聲音從樓梯後傳過來:“你自己不會包嗎?”聲音冷淡,帶着些許傲氣,不是勞桑心又是誰?
霍春秋的聲音接着響起:“我粗心大意的,弄疼人家就不好了,你幫幫我嘛!”雖是請求,但語氣裡可聽出他是帶着一絲欣喜的。
勞桑心冷哼一聲,沒有說話。行了兩步突然停下了,她見夜未央捂着傷口,正一臉驚疑地看着自己。霍春秋說不小心傷到的人,是領主?她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夜未央的胳膊問:“怎麼傷的?”語氣和神情無不擔憂。
輕輕挽起夜未央的衣袖,瞧見了那殷紅的傷口,勞桑心隻覺得一陣心痛。印象中,領主幾乎沒受過什麼傷,以前都是他們這些屬下在外厮殺受了傷,領主替他們包紮的。
夜未央沒有說話,眼睛卻是盯着勞桑心頭上的發簪。心想,原來這小子的發簪是要送給六日的。聽必之說,六日與霍家少爺走的很近,莫非這小子就是霍春秋?手臂上傳來的刺痛讓他回過神來,他皺着臉,似是抱怨:“最近的運氣不怎麼好,一定是因為武功被廢的原因,該死的神無赦!”想到最近受的苦難,始作俑者都是神無赦,不禁當着勞桑心的面罵起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