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匹敵突然覺得,他和黑汗王玉素甫聊戰争,絕對是一個愚蠢的不能再愚蠢的行為。
蕭匹敵果斷放棄跟黑汗王玉素甫聊戰争,他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道:“汗王的鐵騎,自然是戰無不勝。世上罕有能跟汗王鐵騎正面抗衡的兵馬。”
“呵……”
蕭匹敵原以為,黑汗王玉素甫聽到了自己拍馬屁的話,會坦然受用,卻沒料到黑汗王玉素甫隻是嘲諷的一笑。
蕭匹敵狐疑的看向了黑汗王玉素甫。
黑汗王玉素甫深沉的道:“有……有很多……在西方……”
蕭匹敵愣了一下,準備開口發問。
但黑汗王玉素甫似乎沒有繼續跟他聊下去的意思。
黑汗王玉素甫在他剛要張口的時候,大聲喝斥,“将兄弟們的屍骸收斂,送他們去真神的懷抱!我們是真神的仆人,我們不可戰勝!”
“吼吼吼……”
黑汗王玉素甫身邊不遠處的黑汗兵猶如野獸一般的怒吼了起來。
随後,怒吼聲席卷了整個戰場。
蕭匹敵深深的瞥了黑汗王玉素甫一眼,也瞥了黑汗兵一眼。
剛才黑汗兵遭遇了重創,黑汗兵士氣有些低落,可黑汗王玉素甫将真神搬出來以後,黑汗兵的士氣開始快速的恢複。
宗教和信仰控制的兵卒,果然與衆不同。
以後有必要提醒陛下,防止宗教接觸到遼國的權力。
黑汗王玉素甫沒有在意蕭匹敵的心情,他吩咐人收斂了戰場上黑汗兵的屍骸,又命令黑汗兵焚燒了戰死的鎮西軍和西州回鹘的屍骸。
焚燒屍骸的大火持續了一日,林間的火焰也持續了一日。
黑汗王玉素甫此前揚言稱,種世衡要退的話,要經過他的同意。
可真當種世衡率兵退了,他也隻能瞪着眼看着。
那一片燃燒的火林,在沒有徹底熄滅前,黑汗騎兵很難跨越。
林間的火焰熄滅以後,黑汗王玉素甫調遣了一部分從西州回鹘征發的奴隸掘土在林間鋪設出了一條道路。
然後他率領着兵馬,踏着那一條道路,進入到了沙州境内。
沙州百姓開墾出的整齊的田畝、整齊的林地、以及林地邊上那風格迥異的屋舍,都十分吸引黑汗王玉素甫的目光。
黑汗王玉素甫率領着大軍漫步在田間地頭,由衷的感慨道:“這是一片真神的光芒從未照耀過的地方。身為真神的使者,本汗應該讓它們沐浴在真神的光輝下。”
“外臣覺得,汗王還是應該先去城池内看一下,看看宋人有沒有給你留下足夠的糧食。”
蕭匹敵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黑汗王玉素甫隻顧着關注那跟西方不同的田畝、林地、屋舍,并沒有關注到沙州境内已經沒有半點人馬能吃的東西。
宋人明顯在堅壁清野。
這是他們對付西夏人,對付遼人慣用的戰術之一。
如此戰術,對如今的大遼,已經起不了多少作用。
但是對以戰養戰的黑汗兵,卻是十分緻命的。
黑汗王玉素甫在蕭匹敵的提醒下,似乎看出了這一點,他微微皺了皺眉,率領着兵馬趕往了沙州城。
沙州城是繁華的。
雖然沙州城重新營造的時間不長,但沙州城是大宋溝通西域各地的商業重地。
大宋的商人、西域的商人、以及流竄在西域各地的小部族、馬匪,都會趕到沙州城完成巨額買賣的交割。
一些商人甚至定居在了此處。
在商人的帶動下,沙州城僅僅用了短短數年,就發展到了一個十分繁華的地步。
在西域絕大多數人眼裡,沙州城幾乎就是人間天堂。
之所以會出現幾乎,是因為沙州城城主的緣故。
黑心的沙州城城主,對西域的商人并不是十分友好,在商人們入城的時候,他總是要收取高昂的商稅。
若是沙州城的城主換一個人,換一個對西域商人友善一點的人,那沙州城就是西域人眼中真真正正的人間天堂。
隻是,如今這座被譽為西域的人間天堂的城池裡面空無一人。
也沒有半點活物的蹤迹。
黑汗王玉素甫臉色略微有些陰沉,他吩咐身後的黑汗兵,“去,将裡面還活着的人給本汗抓出來。”
黑汗兵策馬狂奔進了沙州城,在裡面狂奔了一圈以後,回到了黑汗王玉素甫面前。
“尊貴的汗王,裡面什麼也沒有……”
“糧食……”
“沒有糧食,所有的屋舍内都是空蕩蕩的。”
“呼……吸……”
黑汗王玉素甫做了一個深呼吸,強壓下了心頭的怒火,沉聲道:“繼續搜索,搜索整個沙州全境,再派人去給本汗追查宋人的動向。”
黑汗兵聞言,捶兇施禮以後,開始繼續搜尋。
黑汗王玉素甫盯着空蕩蕩的沙州城,冷聲道:“宋人既然不願意讓本汗在一處城池久留,那本汗就去宋國的下一座城池。”
蕭匹敵遲疑了一下,沉聲道:“下一處城池,可不好打。”
黑汗王玉素甫皺着眉頭看向了蕭匹敵。
蕭匹敵坦言道:“下一處城池,是瓜州城,瓜州境内的地勢十分複雜。有山、有河,還有無數的溝。并不利于騎兵作戰。”
黑汗王玉素甫盯着蕭匹敵道:“不是還有你們遼兵嗎?”
蕭匹敵一愣。
黑汗王玉素甫追問道:“難道本汗遇到困難的時候,你們遼兵不打算幫忙?”
蕭匹敵遲疑了一下道:“我大遼跟黑汗如今是盟友,黑汗遇到了困難,我大遼自然會幫忙。”
黑汗王玉素甫點頭道:“那就是了,一旦本汗手下的兵馬受挫,你們遼兵頂上就是了。你們十萬遼兵,不會打不過五萬宋兵吧?”
蕭匹敵突然有種被黑汗王玉素甫算計了的感覺,面對黑汗王玉素甫如此疑問,蕭匹敵隻能硬着頭皮道:“自然能。”
黑汗王玉素甫淡然一笑,“那我們就整頓一日,明日兵發瓜州。”
頓了頓,黑汗王玉素甫補充了一句,“在此之前,我們應該派人回西州回鹘去,搜刮幹淨西州回鹘内的所有糧食。”
蕭匹敵贊同的點頭。
就在黑汗王玉素甫和蕭匹敵在沙州城内休整的時候,種世衡已經帶人退到了瓜州。
經過了短暫的休整以後,種世衡立馬依照瓜州的地形開始排兵布陣。
雖然朝廷給種世衡的軍令是,必要的時候可以退到玉門關和陽關,借着雄關抵禦敵人。
但是種世衡覺得,可以在瓜州打一場。
瓜州的地形十分複雜,不利于騎兵沖鋒。
黑汗王朝的騎兵,很難在瓜州境内發揮他們巨大的優勢。
也很難形成那種如同洪水一樣的沖鋒的勢頭。
種世衡可以借着瓜州有利的地形,給黑汗王朝的兵馬一個痛擊。
至于擊潰黑汗王朝的兵馬的事情,種世衡沒想過。
他現在手裡的兵馬隻有不到五萬的禁軍,外加上三萬的地方兵。
對戰敵方近八十萬的兵馬,根本不可能。
他沒想過出奇制勝,打出近八萬幹翻近八十萬的戰績。
他帶兵喜歡穩中求勝。
朝廷既然給了他退守的命令,那他就沒必要去冒險。
相比起來,狄青就更喜歡出奇制勝。
在攻打大理騰沖府的時候,狄青就是親自率領了一支奇兵,去攻打的騰沖府的一處軍營,為大軍打開了進入騰沖府的門戶。
就在種世衡在瓜州境内做布置的時候。
寇季已經抵達了西甯州。
在西甯州知州府吃了一頓便飯,寇季領着人,跨馬進入到了青塘境内。
在寇季跨馬進青塘不久後,他進入到青塘的消息,已經送到了角厮羅的案頭。
角厮羅在得知了寇季進入到青塘以後,果斷吩咐安子羅率兵去迎。
所以寇季進入到青塘不久,安子羅就帶兵出現在了寇季面前。
再次相見,二人都變了許多。
安子羅身上的儒雅氣息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粗犷氣息。
安子羅蓄了胡子,還是一臉的大胡子。
說話的聲音的粗了不少。
“安兄!”
寇季策馬到了安子羅面前,一臉感慨的施禮問候。
安子羅正正經經的回了一禮,“寇樞密有禮,我王已經在青塘城内備下了宴席,請寇樞密到青塘城一叙。”
寇季聞言,略微一愣,心中歎了一聲。
生疏了嗎?
寇季點了點頭,策馬前行。
安子羅帶着兵馬,跟随在寇季身邊。
寇季歎了一口氣道:“安兄可是在怪我?”
安子羅淡然道:“豈敢……”
寇季搖了搖頭道:“不是我不救,而是我沒辦法救。”
安子羅不鹹不淡的道:“皇帝陛下親自下的令,寇樞密自然不敢違背。”
安子羅擺明的是不打算再跟寇季兄弟相稱。
寇季也懶得熱臉去貼冷屁股。
寇季一邊策馬前行,一邊随口道:“遼國可有派遣使節入青塘?”
安子羅沉吟了一下,淡淡的點了點頭。
寇季感慨道:“黑汗王朝和遼國攜百萬大軍攻打我大宋,我大宋的處境可以說是岌岌可危。青塘若是趁機出手的話,确實能分一杯羹。”
寇季盯着安子羅笑道:“這對你們青塘而言,是一個絕佳的機會。一旦我大宋擋住了黑汗王朝和遼國的聯軍,青塘可就沒有機會了。”
安子羅瞥了寇季一眼,沒有言語。
寇季沉吟了一下,也就沒有再開口。
二人策馬,星夜兼程的趕到了青塘城。
就在寇季進入到青塘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