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們竊喜之餘,齊齊向趙祯拱手,高聲喝道:“官家聖明……”
文臣們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整齊,前所未有的洪亮。
趙祯動動嘴,幫他們搬開了一塊他們奈何不了的巨石,他們自然覺得趙祯前所未有的聖明。
文臣們在竊喜。
武臣們中間有人歡喜有人憂。
歡喜的是朱能、劉亨、王凱之類的新武勳,憂愁的是那些老武勳。
對新武勳們而言,寇季是一個福星,跟着寇季不僅能吃肉,還能升官。
更重要的是,有寇季領導着他們,他們就不需要害怕被文臣刁難,被文臣欺壓,說不準還能反過來去欺負文臣。
對老武勳們而言,寇季就是一個災星。
寇季是走到哪兒,禍害到哪兒。
朝堂上他待過的衙門,被他禍害了個便。
他把朝堂禍害完了以後,又跑出大宋去禍害。
他去了遼國一趟,遼國沒了一位皇後。
他去了西域一趟,黃頭回纥沒了,沙州回鹘也沒了。
他到了一趟西北,折家沒了,西夏也沒了。
寇季若是掌了樞密院,他們若是不按照寇季心思做事的話,那他們估計也得沒。
其實讓他們聽寇季的話,倒也不難。
難的是,寇季明顯是那種将他們的利益拿回去給朝廷,或者分潤給百姓的正臣。
在為官理念上,他們有很大的差别。
從一開始,他們就有沖突存在。
所以寇季掌了樞密院以後,對他們中間存在的一些喝兵皿的人,肯定會動手。
到時候必然要做一場。
在曹玮不出,趙祯不挺他們的情況下,他們想要鬥過寇季,很難。
殿内唯有一人臉色慘白,雙股打顫,似乎受到了什麼天大的驚吓似的。
此人便是種世衡。
種世衡剛生出了向趙祯認慫,回汴京城出任樞密使一職的心思,就被趙祯徹底扼殺在了搖籃裡。
如今樞密使、樞密副使的位置上皆有人在。
種世衡即便是回京,也沒有合适的位置。
所以他沒辦法再回京了。
可他不回京的話,就要一直被架在火上烤。
種世衡悄悄的往趙祯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趙祯的雙目也在盯着他。
他心頭一跳,趕忙避開。
他算是清楚了。
他拒絕了趙祯的好意,算是将趙祯給得罪殘了。
趙祯情願折一個内廷的宰相進去,也要将他擋在汴京城外,也要讓将他放在火上,不斷的翻烤。
種世衡心裡十分難受。
一時貪念,居然讓他落入到了如此窘迫的局面。
他除了責怪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種世衡的哀傷,無人顧及。
朱能、劉亨等人在文臣們施禮過後,也跟着施禮道:“官家聖明……”
似乎是有心壓文臣們一頭,所以朱能、劉亨等人的聲音格外大。
文臣們感覺到了朱能、劉亨等人在向他們示威,齊齊瞪起了眼。
老武勳們見文臣在向新武勳們發難,隻能暗歎一聲,齊齊拱手,施禮道:“官家聖明……”
老武勳們雖然不願意看到寇季出任樞密使,可他們也不願意看到武臣被文臣所壓。
比起寇季的危害,文臣對武臣的危害更大。
所以老武勳們有必要發聲,聲援新武勳。
有了老武勳的加入,武臣們的氣勢自然蓋過了文臣。
文臣們往前面瞅了瞅,看看文臣當中的領頭之人會不會出面喝斥幾句,幫他們漲一漲威風。
隻是他們看到了領頭之人是寇季以後,隻能暗然的垂下頭。
該死的……
呂公、王公、張公皆不在,且讓武臣們張狂一時。
等還朝以後,再好好教育他們做人。
武臣們見文臣們服軟,心裡感覺到十分痛快。
往日的朝堂上,那都是文臣壓着武臣。
如今武臣壓了文臣一頭,他們自然感覺到暢快萬分,好似壓在兇口數十年的怨氣,一朝散盡了一般。
“有了寇樞密坐鎮樞密院,以後再也不用受文臣的鳥氣了……”
武臣們心中同時冒出了這個想法。
寇季将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卻沒有說什麼,而是對趙祯拱手道:“臣領旨,謝恩……”
趙祯緩緩點頭,笑道:“諸事已罷,都散了吧。朕在行宮内安排了不少下榻之處,諸位愛卿可以去歇息一番,吃一些東西,晚些時候,再到此處,參加夜宴……”
“喏……”
滿朝文武齊齊施禮。
趙祯起身,背負雙手離開了正殿。
滿朝文武在趙祯走後,也退出了正殿,三五成群的湊在一起,找一些相熟的人,再找一處趙祯安排的下榻之處坐了進去。
寇季一身文官的服飾,被一群武臣圍在中間,自然是十分耀眼。
朱能、劉亨等人簇擁着寇季,到了一座十分龐大的偏殿内,坐定以後,吩咐伺候的宦官宮娥去準備酒菜。
宦官宮娥們得到了吩咐,自然十分順從的照做了。
一幫子新晉的公爺、侯爺,尋常的宦官宮娥可得罪不起。
真要是鬧出了事情,宦官和宮娥們恐怕要将性命填進去。
而寇季等人不會傷到分豪。
王凱在宦官宮娥們去準備酒菜的時候,眼眶有些發紅的起身,對寇季深深的一禮,“下官能有今日,全憑您的提攜,請受下官一拜……”
對王凱而言,寇季可是他命裡的貴人。
他蹉跎歲月數十年,也沒能恢複祖上的榮光。
跟随寇季半載,得寇季賞識,屢屢提攜,先後殘餘了數場大戰,從一個卑微的殿直,一躍成為了一位尊貴的公爺。
一切全是寇季的厚賜。
他如今的身份,比他的曾祖父還差一些。
但他重振王家的夙願,已經實現。
他自然得敬重寇季。
寇季生受了王凱一拜。
他受得起。
王凱僅用了半年時間,就走了别人一輩子的路。
寇季沒少從中提攜。
若無寇季提攜,王凱恐怕要蹉跎歲月許久,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寇季在王凱施禮後,笑道:“以後就不要拘泥于這些俗禮了……你能有今日的成就,全賴官家恩賜,要拜,你也該拜官家。”
王凱聞言一愣,鄭重的一禮,“下官明白,下官能有今日,全憑官家的恩賜。”
王凱如今也算是坐鎮一方,手握大權的封疆大吏。
他将寇季的提攜之恩,拜在趙祯恩賜之前,可不是什麼好事情。
容易引人話柄,也容易被人盯上。
政治不正确,是會出大事情的。
經過寇季提醒,王凱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趕忙更正。
王凱感激寇季,記在心裡就行,不用非要說出來。
“坐下吧……你已經是一位縣公了……走在汴京城的大街上,那都是高人一等的人物,多少得有些架子……若是沒有架子,别人還以為你好欺負呢……”
寇季一邊吩咐王凱坐下,一邊笑着說。
寇季的話将在坐的所有人都都笑了。
朱能感慨道:“我總算是明白了秦、漢、唐時期,為何能打的四夷臣服,萬邦來朝了。”
王凱、劉亨等人愕然的看着朱能,不明白朱能話裡的意思。
寇季卻淡然一笑,沒有說話,顯然他聽懂了朱能話裡的深意。
但是他并沒有解釋,因為朱能自己會解釋的。
果然,朱能吊足了衆人的胃口以後,幽幽的長出了一口氣道:“馬上封侯,是真的讓人癡迷。”
王凱、劉亨等人一臉恍然。
朱能盯着王凱,神色複雜的道:“短短半載,從一個卑微小官,混迹到縣公,也隻有戰場上才能搏殺來。若是一步一個腳印往上升遷的話,恐怕一輩子也升不上去。”
朱能話音落地,王凱鄭重的點頭。
因為朱能的話,他深有體會。
他出仕十多年,在汴京城裡混迹了十多年,官位雖然有所變動,可是品級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如今出京半載,就已經位高權重。
可見馬上封侯四個字讓無數人瘋狂,不是沒有道理的。
一人拼命,三代富貴,足以讓天下所有有志之人為之瘋狂。
寇季在朱能等人發表感慨的時候,低聲笑道:“以後還有更多的機會,建立更大的功業。到那個時候,你們會發現,現在這點成就不算什麼。”
“更多機會?”
“現在這點成就不算什麼?!”
朱能等人一臉驚愕的看着寇季。
好家夥,在座的衆人中,有三個已經快要升到頂了,以後就算不建立什麼功業,但憑着混資曆,也能混到最高的一等公上面去。
就這,寇季還覺得是一點兒成就?
“如今西夏已平,遼國已經俯首,四野之外,再無強敵,還有什麼機會?”
朱能大聲的嚷嚷道。
寇季笑眯眯的道:“遼國雖然已經俯首,可遼國并沒有滅亡,燕雲十六州我們也沒有全部拿回來。此次和談是迫不得已。
但以後有了機會,我們少不了還要跟遼國做一場。”
朱能皺眉道:“那也就一次機會而已。我們這麼多人,遼國那點功勞怎麼夠我們分的?再說了,我們已經升到了頂,就算建立再大的功業,也沒有升官的餘地。”
寇季笑道:“你們隻看到了遼國,就沒看到其他嗎?你們難道不想去大理,看一看大理地下埋藏的那數值不盡的玉石、金子、銅石嗎?
你們難道就不想去交趾,看一看交趾一年三熟的稻米,以及藏在交趾深山裡無數的金銀瑪瑙玉石象牙香料等物?
海外的倭國,有一座大銀山,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座銀山,不是我們平日裡虛指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