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紹天七年。
僞滿順治八年,正月,呼倫貝雨爾。
皇叔父攝政鄭親王濟爾哈朗快不行了,呼倫貝爾大草原銀裝素裹,天地間一片潔白,白的那麼純粹幹淨,沒有夏日的綠色清爽也沒有秋日的金黃燦爛,隻有茫茫無際的銀白色。
帳篷裡生着爐子,幹牛糞散發着青草的香味。
銅壺裡煮着奶茶。
濟爾哈朗生命卻已經到了彌留之際,此時,帳外擠滿了人,對于此時的大清來說,有人在盼着這位保守的攝政王早點死去,好讓他們也忙結束這憋屈的生活,他們想反擊,想報複,想南征,而不是一路遷徙的逃避,那是懦夫。
也有人心裡滿是悲哀,濟爾哈朗這一倒下,誰還能再帶領大清朝中興重振呢?
難道要靠十四歲的順治皇帝?
可這位當了七年皇帝的順治帝,從沒有親政過,就算讓他親政,他能收拾好這副爛攤子嗎?
大多數人都不信。
濟爾哈朗擡起手來,“陛···下····”
一身明黃龍袍的少年天子順治帝福臨聞聲站起,徑直走到他面前,“皇叔父攝政王,”
“陛下,”
濟爾哈朗說一句咳嗽幾句,“還請陛下能夠忍辱負重、韬光養晦,切莫一時沖動······”
“臣已拟好一道降表,待臣死後,派使臣向中原大明天子送去,向他們稱臣納貢,隻要能夠保存一點元氣,終究還能東山再起。若是大明不肯放過,那就繼續向北撤。”
“不可向東撤,不可臨江靠海,明水師、火器犀利,切要當心,如果呼倫貝爾也呆不住,那就去漠北的柏湖爾海一帶,隻要留存一些種子,總還有機會,切莫一時意氣用事,把我滿洲一族葬送于此。”
少帝福臨面無表情的坐在枯瘦如柴的攝政王旁邊,他看着這個還在諄諄教誨的堂叔,心裡卻早有幾分不耐煩了。
六歲即位,當時什麼都不懂,但即位後從沈陽到北京,從多爾衮與濟爾哈朗聯合攝政,再到多爾衮獨掌朝政,再到多爾衮被弄死,然後濟爾哈朗與代善聯合攝政,再到代善病死,濟爾哈朗執掌朝政。
七年裡,三位攝政王執掌朝政,大清短暫入主中原,又被趕出關外,他也一點點成熟懂事。
當年他從盛天遷都北京,感受到的是大清的強盛,可再出關時,已經是倉惶北狩,一敗八千裡。
“皇叔父攝政王安心去吧。”福臨隻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三大攝政王都死了,曾經的八位輔政王如今也已無人。
誰也無法再阻攔福臨親政了。
雖然他要接手的是一副爛攤子,但福臨卻并不怕,年輕氣盛的天子壓抑多年,如今打算放手一搏。
他們也并不是沒有一搏的機會。
現如今,大清朝還控制着科爾沁大草原、錫林郭勒大草原、呼倫貝爾大草原,這三大草原相連,南北近三千裡,東西千裡,這都是最好的草原牧場。
甚至在這三大草原的東西,甚至更北面,都還有廣袤的土地,有許多小部族可以征服,這裡更遠離關内中原,大明朝就算朱元璋朱棣的時候,也不曾經對這些地方有過真正的實際統治,所以大清退到此處,大明已經無力進攻。
退無可退,他們反而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了。
濟爾哈朗老了,膽怯了,隻顧一味北退,結果導緻許多蒙古部族、女真部落、索倫部等離去。
因為他們看不到希望。
福臨和許多如今的滿人一樣,認為既然退到了關外,那麼就幹脆恢複關外時的舊習傳統,先再次征服周邊部落,然後再一步步逼進長城,襲擾搶奪為主。
他才十四歲,有的是時間。
當年他祖父以十三副铠甲起兵,都能一統女真諸部,而他父親也是率部一路殺進關中,兩代積累打進關中。
濟爾哈朗看出少年天子眼裡的不耐煩,心中憂懼,咳嗽不止,吐皿不停。
最終一口氣沒喘上來,直接瞪大着雙眼死不瞑目了。
在他死前,他心中絕望無比,隻剩下一個念頭,大清亡了。
大清亡了。
“陛下,皇叔父攝政王薨了!”禦醫上前仔細檢查過後,向少帝禀報。
順治出奇的冷漠,淡定的看着禦醫們一通搶救忙碌,直到宣布死亡,他隻是回了一個哦字。
皇帝直接走出了濟爾哈朗的帳篷,也沒再理會濟爾哈朗的那些年幼的兒孫們,和代善家差不多情況,在他們攝政時,子孫滿堂高官厚爵,親王郡王貝勒封了一堆,可在這幾年,也大多數死在了明軍手裡。
如今家族剩下的也都是些年幼者,濟爾哈朗現在最年長的兒子也就是老四巴爾堪,十三歲,老五輝蘭十歲,其它幾個都是十歲以下。
代善諸子年長且有能力者都戰死了,現在剩下幾個年幼兒子和同樣年幼的孫子們。
走在雪地裡,福利在暗暗算着皇族的這些人。
多爾衮、阿濟格、多铎三個親叔叔,被代善、濟爾哈朗兩人徹底清洗過了。他的大哥豪格則也被清洗了。
他的二哥三哥八弟都是早夭,老四老六老七都是庶妃所生,老十老十一都還隻十一歲和八歲。老五碩塞是側妃所生,今年二十一歲,能力算是一般,跟随多铎南下追擊李自成,也參與了克江甯之戰,還曾随軍讨喀爾喀,并參與平大同叛亂。
眼下是和碩承澤親王,掌管兵部和宗人府,與代善第四子和碩謙親王瓦克達同為議政王。
這個五哥能力較為平庸,也沒有什麼野心,倒是能放心的人。
其餘的幾個兄弟都是比較年輕或是沒什麼能力,也沒有什麼娘家勢力支持,也可以放心。
宗室裡能威脅到他的現在倒沒有人了,有能力的幾乎死光了,他叔輩的濟爾哈朗、代善、多爾衮、阿濟格、多铎,然後他兄弟輩的如豪格、杜度、尼堪、碩托、滿達海、薩哈璘、博樂、嶽樂等,這些能打的都死了。
剩下的要麼是沒成年的,沒上過戰場的。
要麼就是些平庸沒能力的纨绔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