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鳳和重新又換上了官袍,補子上兩隻鹭鸶嬉戲。
對着鏡子,看着這深綠官袍,還一時有些不太适應。以前大明官袍是一至四品為绯色,五至七品青色,八到九品才是綠色,綠色品級最低。
但如今紹天帝即位南京,更定服色,三品以上紫袍,四五品绯袍,六七品為綠袍,八九品為青袍,而且各分深淺兩色。
青綠兩色尊卑換了個。
登州蓬萊知府是府縣,屬于上州,因此是從六品。
“這綠色官袍配這鹭鸶補子,大人今天真精神,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換上绯袍了。”師爺陳學尹稱贊着。
陳學尹是杜鳳和的紹興同鄉,也是舉人出身,也曾在京當了幾年京漂,沒侯到官,後來幹脆就入幕為賓,專做師爺,放棄了仕途之心。
要說在明末時,官場上師爺是數量龐大的,下到知縣,上到知府、巡撫、總督,各級官員身邊都有一個幕僚團隊,小的幾人,多的數十人上百人,這些人都不屬于朝廷編制,而是私人聘用的助理秘書。
按職事不同,又劃分為刑名師爺,錢谷師爺,書啟師爺,奏稿師爺等等,一些高級官員,還有一些師爺純粹就是陪着喝喝酒做做詩的。
杜鳳和為官十載,也有一個不小的幕僚團隊,刑名師爺專管訴訟刑律,錢谷師爺專管稅賦錢糧,書啟師爺負責寫信,奏稿師爺負責給上級寫稿子等,這些師爺薪水最高的是刑名和錢谷,這都是需要非常專業才幹的,一人一年要幾百兩銀子,其它書啟這樣的師爺薪水低不少。
除養了四個師爺外,杜鳳和還有其它私人,比如轎夫、随從等,甚至會安排自己人做捕頭、書吏等。
大明高級督撫上任可以随帶京吏,布按等省級官員到任,往往也奏帶人役,他們上任時奏帶官舍、通事、吏差、醫士人等,借此傳報号令、譯審夷情、催督軍需、書辦寫本、療病等項,此外還要求奏帶弟男并侄以備肘腋,家人以供使令。
這些在身邊效用人數,均由朝廷支給口糧、馬匹、草料等。
而如知府、知縣這等低級官員,到任後面對着衙門的許多事務,一個人也是處理不過來的,也需要通過這些師爺、随從們分擔,甚至幫他們抓權,隻不過這些人朝廷不支給口糧這些,完全由官員自己負責。
但官員薪水本來就低,不可能供的起,所以一直以來,官場也都是自有一套潛規則,最主要的就是收禮,各種上任禮、節禮、壽禮等等,再加上火耗裡官吏們的分成。
所以在明朝當知縣知府這種官,是需要一個優秀的幕僚團隊的,幕僚團隊有經驗,那麼這官也當的輕松,不僅如此,甚至還能撈到銀子,否則幕僚沒經驗,那官員不但會被下面的屬官吏員架空,甚至還會賠錢虧本。
杜鳳和第一任知縣時,就賠了一萬多兩銀子,就是因為當時幕僚們沒經驗。
“陳師爺,拜貼、禮物等都準備好沒?”
登州城破後,杜鳳和與他的幕僚班子都被抓起來了,全都餓了六七天,好在杜鳳和最後化險為夷,還成功得到賞識,仍為知府,雖然前面加了個署字,意為暫代,有待觀察,可起碼實職還是到手。
他見過陳潛夫,拿回官印後第一件事,就是趕緊請求把自己的師爺、随從等都放了出來,先恢複了自己的團隊。
他的團隊裡,基本上都是紹興人。
明末時,紹興的師爺很有名,因為紹興是科舉大府,讀書人數量極多,秀才舉人也多,甚至紹興人還把書吏當成一門生意來做,形成了有名的紹興胥吏幫,落第的紹興士人常常去衙門做書吏,甚至是給官員當師爺幕僚,采用飛過海的辦法來積累選官資格,以至于在明末時,天下衙官(州縣佐貳官,書吏最高也隻能做到這)一半出自紹興。
天下師爺超過萬人,其中有半數多是來自紹興。
所謂無幕不成衙。
其實明代私聘成風,幕府興盛的關鍵原因還是明朝官吏制度的不健全,比如說總督、巡撫這些高級官員,原來一直都屬于京官,朝廷特派地方的臨時性官員,沒有一個自己的屬官吏員等團隊,他們獨自上任,自然隻能自己招募幕僚,攜帶随從等。
後來巡按常駐,加上各個道員的濫設,也使的吏員大缺,有官無吏,那隻能私幕。
其次是府縣等地方官衙,屬官少,而且權力被主官侵奪嚴重,尤其是如縣衙,縣中大權幾乎都是縣令獨占,屬官甚至一些經制吏沒權,權都在主官手上,主官也管不過來,自然隻能通過幕僚來管。
而明代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地方官府裡,胥吏往往是本地世襲相承,官員科舉出身,還是流水的官,偏偏胥吏幾乎都是本地,而且不受任期限制等,形成了很強大的胥吏勢力,若是官員們沒有一個可靠的私人團隊,那根本就是被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