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下了一日夜的雪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淩晨的金家溝帶著一股清冷,壓彎的樹綃結了一串串的冰晶,沉甸甸的垂著,覆了一層厚厚積雪的路麵,還未消融,被車輪軋上留下兩道深深的溝壑。
村頭處隻有一車一馬和寥寥幾人,夾著雪沫的風帶來抽冷子的寒意,裹著剛剛穿上烤得溫熱的棉服,韓元愷說道:“二位就此留步吧,不要再送了。”
真的要離開了麼?瞥了眼對麵的男子,江翠翠不舍的鬆開了挽著的臂彎,看著身旁的老婦人,眼眶有些紅了,“金婆婆,天冷,你們快些回去吧。”
“哎,路上滑,你們慢些。”點了點頭,老婦人替她拂去肩頭的一朵雪沫。
“嗯......”
看著走到對麵的少女站在那俊朗男子的身邊,金老漢欣慰一笑,皺巴巴的臉上皺紋更多了,“等安頓好了,記得來個信說一聲,也好叫我們放心。”
“知道了,金爺爺。”江翠翠鼻子一酸,目光越過兩位老者身後,在遠處的山上深深望了一眼。
隨著她的目光望去,心裡沉悶的韓元愷卻是長舒了口氣,“放心吧,還會回來的。”
隨後,他又朝金老漢夫婦一拱手,便接過身旁少女的包袱,往馬背上捆緊,翻身就上了馬。
少女行了個萬福,便咬著唇轉過身去,望了眼馬上的男子,把腳踩在馬鐙上,顫著手伸出,袖口一滑,露出光潔白皙的手腕,臉卻紅撲撲的,好似初升的日頭。
馬上的男子瞥了眼不敢再看,伸手拽著她就往上一提,江翠翠在身後老婦人的攙扶下,穩穩當當的坐上了馬,又在老婦人的催促聲中,羞著臉顫顫巍巍的朝前頭伸出手去,雙手一環,就著溫熱的棉服,她輕輕抱住了身前的男子。
軟語花香在背,韓元愷不由身子一僵,聲音都有些發了緊,“路麵積雪不好走,抱緊了!”
“嗯......”
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回應,隨後環住自己腰間的兩隻皓臂便緊了幾分,隻是好似怕冷似的,還在顫栗著,韓元愷朝馬下一拱手,便抓著長刀往後邊馬臀一拍,“駕!”
座下駿馬撒開蹄子奔跑起來,一聲輕輕的悶響,後頭少女的額頭觸在他的後肩,卻也沒有再擡起,隻是手上力道又緊了幾分,整個身子都貼近了他的後腰,將隔在兩人間的寒意擠了出去。
早已翻身上馬的陸大虎,也朝馬下二人一拱手,便跟著打馬離去。
雪霽風消,車馬如龍,永昌衛城中的街道已是人頭攢動。
撫司衙門裡的胖班頭帶著幾個衙役,在街道上慢悠悠的閑逛著,看見生麵孔的小攤,也不管生意如何,就上前把刀往攤位上用力一敲。
這些小販俱是敢怒不敢言,隻得把到了手裡還沒捂熱的銀子又交了出去,胖班頭抹了把油膩膩的嘴唇,接過一把銅錢拋了拋,便如數納入懷中,又腆著剛吃得飽脹的圓肚子,繼續往前走去。
這時辰,沒了提著個大籃子上街來買菜的小丫鬟小媳婦,胖班頭也就專心盯著街邊的小販,看到麵生的自不用說,便是生意做得紅火的他也要帶著人上前賺些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