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鲸的神态和語氣轉變太大,加上那一身男裝,燕蘭庭差點以為自己回到了過去。
他下意識轉身去辦岑吞舟交代給自己的事情,走了幾步才回過神,擡手招來遠遠墜在他們身後的骁衛,讓他們回風雨亭,把陵陽縣主請來。
吩咐下去後,燕蘭庭又回到了岑鲸身邊。
彼時岑鲸已經從地上站起來,她彎腰拍了拍自己衣擺上沾的泥土,面容平靜無波,不見往日裡的淺淡笑顔,冷得叫人有些害怕。
她在生氣。
燕蘭庭分辨出岑鲸的情緒,問她:“這花是有什麼問題嗎?”
岑鲸直起腰,手因為拍了衣擺上的泥土,有些髒。
燕蘭庭見狀從袖中拿出帕子,給岑鲸擦手。
岑鲸倒是習慣被燕蘭庭伺候,任由燕蘭庭握住自己的手背,用帕子擦拭她的掌心,回說:“此物能毀人,亦能傷國本。”
燕蘭庭心中一凜,眼角餘光投向一旁絢麗綻放的花朵,難以置信地問:“就憑這些花?”
“就憑這些花,”岑鲸心緒未平,一想到這花開在陵陽府上,她背脊都是麻的:“它開出的果實能制藥,吸食可令人上瘾,一旦流入軍中,别說尋常士兵,就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也能因為它變成在地上蠕動的爬蟲。”
岑鲸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說:“等陵陽來了,你替我問問,她種這些花是做什麼用的。”
這花長得絢爛華美,陵陽種它,不排除是種來觀賞的可能。
燕蘭庭松開岑鲸的手,将剛用過的帕子疊好,揣回到袖中:“好。”
陵陽來時還挺生氣,她很久沒像方才那樣哭過了,哭完正覺得痛快,準備回屋去洗把臉,誰知半路被骁衛攔下,說是燕蘭庭有事問她,叫她過去。
陵陽雖然答應和燕蘭庭聯手,可這并不代表她能接受燕蘭庭在她府上對她頤指氣使。
她不聽骁衛的話,硬是回屋去洗了把臉,還慢條斯理地重新上了妝,才跟着骁衛去見燕蘭庭。
遠遠看見燕蘭庭的背影,她還揚聲質問:“燕蘭庭,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燕蘭庭回過身,不理會她的質問,等她走近,反問她:“縣主種這花,是做什麼用的?”
陵陽看向燕蘭庭所指的花,挑眉喚出那花的名字:“阿芙蓉?”
“你管我種它幹嘛。”
燕蘭庭擋在陵陽縣主與岑鲸中間,陵陽想再看一眼岑鲸,就往前幾步繞過了燕蘭庭,結果入目就是岑鲸那張冷冰冰的臉,吓得她趕緊站定,滿臉驚疑。
直到岑鲸開口,重複了燕蘭庭的提問:“這花,是做什麼用的?”
在情緒的影響下,岑鲸的聲音變得有些沉,越發像岑吞舟不高興時候的樣子。
陵陽第一反應就是甩鍋:“這花不是我種的,是羅大夫種的,說是能制毒。”
羅大夫,就是那個給岑鲸看病的小大夫。
岑鲸不知道自己前陣子生病的内情,問陵陽:“你制毒做什麼?”
她看了看周圍,确定骁衛站得夠遠,才低着聲說:“當然是要殺蕭睿,我……我試過給蕭睿下毒,但沒用,他身邊有很厲害的禦醫,總能替他解毒。”
燕蘭庭和岑鲸第一時間想到了皇後。
皇後醫術了得,有她在,尋常毒藥确實奈何不了蕭睿。
陵陽:“我讓羅大夫想辦法,制出誰都解不了的毒,羅大夫就種了這些花,說這花的毒雖不能緻命,卻能叫人上瘾,長期用下去,可令人早亡,最重要的是——此毒之瘾無藥可解。”
陵陽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實在忍不住,往後退了小半步。
燕蘭庭:“我讓他們去把羅大夫叫來。”
說完便走開去找骁衛跑腿,留下陵陽直面岑鲸。
陵陽也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麼,艱難地咽了口口水,期期艾艾地問岑鲸:“你、你是……誰?”
岑鲸沒有回答她,她竟也不敢再追問。
随後羅大夫被帶到岑鲸面前,本就膽怯怕羞的小大夫被眼前的陣仗吓壞了,腿都在抖。
岑鲸沒有半分體貼,直接問他:“阿芙蓉的花種是從哪裡來的?”
小大夫:“我、我幾年前去西耀,從西耀商人那買來的。”
岑鲸:“此前可還曾種過?”
小大夫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種過,但是都、都沒養活,就、就這一批活了。”
他沒有種阿芙蓉的經驗,就連阿芙蓉的功效和制作阿片的法子,他也是聽别人說的,本還想着等花開結果後,少不得要多試幾次才能制出阿片,怎麼都沒想到幾日前還病恹恹的岑鲸此刻會站在他面前,展現出如此駭人的氣勢,詢問他阿芙蓉的來曆。
岑鲸:“種子呢,還有嗎?”
“有,就放在我平時制藥、制藥的屋子裡。”小大夫老老實實交代了花種存放的位置。
可岑鲸卻沒辦法信任他,不僅讓人去拿花種,還派人去搜小大夫的屋子。
至于眼前這片已經長成的阿芙蓉……
岑鲸:“燒了。”
一聲令下,大火點燃了那片豔麗的花圃,從羅大夫住處找到的花種也被扔進了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