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燈滅了,開門的瞬間,裡面的人反應倒是挺快,瞬間的功夫扭身往回跑。
盛骁沒有窮追,隻鎮定自若的開了燈,掃視了一圈,屋内的東西沒有動過的痕迹,地闆上連一個腳印子都沒有,看來這人的行動是小心翼翼不想被人發現的。
若是小偷,倒是明目張膽了一些。
他脫了外套,解開袖扣,挽起袖子,拿起了鞋櫃邊上放着的棍子。袁鹿之前是獨居,女孩子一個人住還是要有些防範,她在鞋櫃裡放着棒球棍,在枕頭下面藏了防狼器。
住進來那會就買了的,不過這邊的治安比她想象中好很多,一直很安穩,直到遇見江韌,她這屋子到像是四處開了門,他出入的很自由。
盛骁走到房門口,裡面沒有動靜,安靜的落針可聞。
下一秒,盛骁一腳踹開了門。
對方伸手估計不錯,房内除了敞開着的窗戶,沒有留下任何有人存在的迹象,他打開燈,走到窗戶邊上,往下看了看,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他想了一下,還是報了警。
這個片區的巡捕來了兩個,盛骁要求調下監控,而後跟着他們去了一趟巡捕局,看了近段日子以來老洋房周邊的錄像。
攝像頭是有盲區的,而顯然這個闖進袁鹿家的人很清楚這邊的攝像頭,所以錄像内,除了袁鹿還有餘諾,似乎沒有别人。
他反倒看了一處小情侶的日常。
盛骁在巡捕局備了案,讓巡捕務必要把這個擅闖民宅的人揪出來,想來這人還會再來。
盛骁再次回到袁鹿家裡,仔細掃了一圈,沒有什麼異常情況,家裡的東西一點都沒亂,所以可以肯定,來的不是小偷,一定是另有所圖。
他沒在屋内多逗留,拎着外套就出去,回到自己車上。
……
餘諾這幾個朋友跟他關系很好,大家都帶了女朋友,所以吃飯的氛圍還挺好的。
這種場合,袁鹿很自覺地做一個很合格,很給面的女朋友。吃飯的時候,她會個餘諾夾菜,并讓他少喝一點酒,表現出關心。
小小舉動都透露着兩人感情甜蜜。
袁鹿湊到餘諾耳邊,小聲說:“我去個廁所。”
“好。”
袁鹿起身出去,衛生間在走廊盡頭,距離他們包間有點遠。
這頓飯是跟餘諾一塊合夥開診所的朋友請得客,說是診所收益可觀,請大家吃一頓,還專門擇了個五星級酒店。
袁鹿拐過彎,看到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男廁門口,手裡夾着煙,正在打電話。他轉過身的瞬間,正好也看到了她。
袁鹿微的蹙了下眉,想着是要過去,還是立刻轉身就走。
隻有猶豫了一秒,江韌已經挂了電話,“真巧。”
袁鹿轉身要走,他上前拉住她的手腕,“跑什麼?”
袁鹿幾乎是瞬間就躲開他的手,扭頭狠狠瞪他,“大庭廣衆之下,不要動手動腳。”
江韌收回手,插進口袋,“跟誰一塊吃飯?”
“我的事兒就不勞煩江總你過問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是跟誰會來吃飯的比較好。”
“我是來應酬,前陣子研發出來的新型材料得到了認可,所以……”
“哦,恭喜你,不過我不感興趣,你不必跟我說那麼多。”
江韌笑着點頭,“是,礙于你男朋友,你肯定沒想過要做我的生意。”
袁鹿輕笑一聲,不想跟他廢話,轉身就要走。
“他看見沒?”
袁鹿用力咬了下唇。
“這幾天都沒辦法跟他親密接觸了吧?”
袁鹿走了幾步,倏地停住,到了今時今日,她為什麼要忍着受他的氣?他們之間,到底誰更應該感到慌張?
她眉梢微的一挑,轉身回到他跟前,仰着頭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一下,猛地揚手,江韌自然能夠準确無誤的捉住她的手,但她并不是真的想要扇他耳光,下一秒,在江韌要說話之際,她再次伸手,得虧了她昨天沒來及剪指甲,指甲劃過他的脖子,沒出皿,但留下的痕迹足夠引人遐想。
她笑容妖冶,眼裡藏着狡黠,“好好想想怎麼跟景菲解釋,被富婆包養,好像也不是一個簡單的活計呢。祝你今晚順利過關咯。”
她說完,用力的抽出手,臉上沒有絲毫遮掩的嫌惡。
轉身的瞬間,她看到拐角後快速閃開的身影,她快過去,就看到一個快速飛奔而去的身影,這麼慌張的逃跑,估計是她包間出來,跟着來上廁所的。
她一顆心沉了沉,卻也不怎麼慌張。
她有點不想回去了,覺得挺累。
在她略微慌神之際,她倏地被攔腰抱起,雙腳騰空,她一驚,開始掙紮,緊跟着整個人被摁在了牆上,江韌低頭靠過來,袁鹿動作極快,擡起膝蓋,照着他的要害踢過去。
卻被他及時用手鉗制住,他手掌大,力氣大,膝蓋被他掐住,動彈不得。
兩人的距離近在咫尺,江韌嘴角一揚,“這裡要是壞了,你就得負責到底。”
“你信不信我告訴景菲?”
“告訴她,對你沒有好處。”
“也許對我沒好處,但對你更沒有。”
“那到時候咱們做一對苦命鴛鴦也不錯吧。”
袁鹿沖着他的臉呸了一聲,“誰他媽要跟你做鴛鴦。”
江韌一下頂開她的腿,袁鹿眉頭緊擰,沉着臉,咬牙切齒道:“我告訴你,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袁鹿了,不會由着你随便欺負。你要是敢動我一下,我一定要你比你死了爸爸還慘!”
提到江一海,他眼神暗了暗,眸色沉沉,默了好一會,緩慢擡眼,那雙眼如一潭死水,“知道我過的慘,你很開心吧?你要不要再知道更具體的細節?嗯?”
“我願意撕開傷疤,來讓你更開心一點。要聽麼?”
他的氣息混着酒氣,并不好聞,他臉上的笑令人不适,袁鹿掙了一下。
江韌捏着她的下巴,嘴唇在她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而後湊在她耳邊,低聲說:“我爸在跳樓之前,把所有的财産全部親自轉給了養在外面的女人,哪怕一分錢都沒有留給,他隻給我留了一屁股債,和一張寫着對不起三個字的白紙。”
“所以到現在為止,我把他的屍體扔在殡儀館沒管,他竟然還指着我給他收屍,多可笑?”他側頭看着她的側臉,說:“那時候我真的是一分錢都沒有,一份都沒有,那些來讨債的,把廠子砸,廠裡的器材也都給他們搬空了,就這樣還每天都逼着我,想把我逼死。這些人還算好的,最狠的是高利貸那幫人。”
“最後差點剁我的手。你說你那麼恨我,你怎麼不在那個時候回來踩我一腳?嗯?我一定沒有還手的餘地,說不定還是抱着你的腿,苦苦哀求于你。”
袁鹿目視着前方,并沒有看他一眼,他的那些痛苦都是别人給她的,與她何幹,而她的痛苦全是拜他所賜。他活的像狗一樣的日子裡,她就一定好過麼?
買什麼慘。
她冷笑,“聽着好像是挺慘的,誰讓他是你爸,他生你養你,讓你過了那麼多年衣食無憂的日子。現在替他吃點苦,有什麼可冤的。”
“好有道理。”江韌壓迫她看向自己,袁鹿看到他微微泛紅的眼眶,想來回憶當時,他應該是很痛苦的,他的拇指擦過她的唇,抹開她的口紅,眼睛盯着她飽滿的唇,說:“可惜沒能逗你開心,這才是遺憾的事兒呢。”
他這會氣壓很低,在她唇上輕輕碰了一下後,便松開了手,轉身從口袋裡掏出煙,燃了一根,沖着她擺擺手,說:“走吧。”
袁鹿去了另一外一個廁所,上完後回到包間,氣氛依然很熱鬧。
她掃了一圈後,很快就捕捉到了那位穿着米色裙子的女孩子,她隻看了她一眼,就一直低頭吃菜,與人聊天。袁鹿自然不會相信這人能夠什麼都不說,如此勁爆的信息,換做是她自己,也憋不住的。
後半場,她依然自若的跟這些人聊天吃菜喝酒。
結束後,她跟着餘諾回家,回他那邊。
路上兩人都沒說話,代駕開着車,兩人坐在後座,雖然拉着手,卻沒有往常那般的甜蜜,似乎各自想着心事。
到了家裡,餘諾拿了衣服要去洗澡,袁鹿站在邊上,說:“先聊一下吧。”
他沒看她,“洗完再聊。”
“也行。”
他走到衛生間門口停了下來,這會袁鹿已經自顧去了廚房,下一秒,他丢了手裡的衣服,幾步走過去,在她進廚房的那一瞬,一把将她拉過來,摁在牆上,低頭就啃。
不停的咬她的唇,似是克制着将要爆發的情緒,袁鹿沒有掙紮,隻是不舒服的被迫承受,由着他發洩。
在她發出哼哼聲的時候,餘諾才停下來,她的唇上染了皿。
袁鹿閉着眼,隐藏她的痛苦。
他微微喘着氣,說:“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袁鹿眉頭慢慢舒展,好一會慢慢睜開眼睛,擡眸看向他,目光澄澈,坦坦蕩蕩,“你看到了?”
“看到了。”
“怎麼沒出來?”
他心裡發緊發澀,為什麼不出去,可能是有點怕,他甚至原本不想說出來,就當做沒有發生。
他笑了下,手指碰了碰她紅腫的唇,說:“可能是怕失去。”
“你不會失去我。”袁鹿極笃定的說。
“隻要你對我好,對我真心真意,願意無條件的相信我,不管任何流言蜚語,隻認定我相信我,我們就會有結果。”袁鹿伸手捧住他的臉頰,“我不告訴你,是因為我怕你不相信我,然後這件事就會像一根刺一樣紮在你的心裡,可我也明白,紙包不住火,如果是被你自己發現,你更不會相信我。”
她看着他的眼睛,誠心誠意的對他說:“我的過去不堪回首,他是我最恨的人,你可能會說有愛才會恨,但我覺得我隻是純粹的恨。我相信任何一個經曆過我這種遭遇的人,我不知道會恨多久,但現在就是恨。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釋懷,但不是現在。你是醫生,你也研究過心理學,你應該能看得出來,我心理有問題。我以前得過很嚴重的抑郁症,嚴重到時時刻刻都想自殺,顧不得别人,遺書都寫過好多好多回。”
“我媽哭着求我都沒有用,因為我覺得真的很痛苦,活着就是痛苦。她求我,我求她,我求她體諒我,讓我解脫。”她的眼睛很亮,說這些的時候很平靜,也沒有要哭的樣子,似乎已經可以直接面對那段日子,她可以面對,但不代表可以不恨,就是因為直接面對,才更加憎恨。
袁鹿:“那會我跟他的事兒其實鬧得挺大,網上應該熱鬧了好一陣,你都沒有關注到麼?”
餘諾搖頭
六年前,他剛上醫科,每天課業繁忙,抽不出空去顧那些八卦,再者六年過去,他哪裡還會記得。
看客不會記太久,過不了一年就忘記了,不過網絡有記憶,袁鹿說:“現在應該還能看到那篇微博,你要看麼?看完可能會更加清楚一些。”
她說着去摸手機,餘諾握住她的手,“我不問,就是不想去揭你傷疤。你說什麼我都信。”
袁鹿:“跟我在一起,其實挺委屈你的,你需要忍受東西很多,比如說我的障礙,我的心理問題,我的情緒。但我保證,我跟你在一起,是考慮過的,是準備朝着結婚的方向發展的,并不是玩玩而已。我在努力的讓自己的思想不要過于極端,也在嘗試着去相信男人,相信你。”她朝着他笑了笑,說:“我覺得我還是有進步的。餘諾,我是喜歡你才跟你在一起的。”
這麼多話,唯有這句是重點。
餘諾沒有說話,隻是一把将她緊緊的抱在懷裡。
袁鹿說;“謝謝你剛才沒有沖出來,而是讓我自己解決。也謝謝你能相信我。”
餘諾并不敢告訴她,其實他心裡是有懷疑的,這種懷疑就像發面饅頭一樣,不斷的漲大。
愛情,有時候會讓人變的美好,有時候也會讓人變得小氣又計較。
……
江韌到家已經是深夜,顔嫚的停車位與他相鄰,他下車,正好發現顔嫚還坐在車裡。
車窗開了一條縫隙,她就坐在裡面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江韌敲了敲車窗,她并沒有立刻回神,他又敲了兩下,并叫了她的名字。顔嫚才猛然回過神來,轉過頭看向他,隔着車窗,江韌并沒有看到她掉下來的眼淚。
顔嫚吸口氣,迅速調整好情緒,推門下車,腳踩在地上,一下子站不起來,腿軟,也不舒服。她頓了好一會,才咬着牙從車上下來。
江韌站在車頭前看着她,“你怎麼了?”
她搖頭,“例假來了,身體有點不舒服,沒什麼大礙。”
“哦,幹嘛坐在車裡不上去?”
“在想事兒,想出神了。”她垂着眼簾,整了整衣服,慢慢的走到他身邊,“今天怎麼沒去找景菲。”
正說着,他看到他脖子上三條紅紅的抓痕,雖然沒破皮,但也足夠明顯了。她眉頭一緊,沒來由的生氣,“這是哪兒來的?”
江韌見她臉色慘白的,念着她這會是生理期,情緒不穩定,态度還算溫和道:“身體不舒服就早點回家裡去,洗個澡睡覺。你今天沒加班,也沒跟着去應酬,怎麼還搞到這麼晚。”
“你是不是又去找袁鹿了?”
顔嫚似是揪着不放了,她惱火的用力捶在引擎蓋上,“你為什麼非要去找她?江韌!你到底想幹什麼?!她除了有一張臉之外,有什麼值得你去接近?”
江韌默了一會,突然神色認真的說:“我從沒忘記過她,她好像一直就長在我的心上。”
“你隻是被她迷惑!她是在報複你!”
“不是。”江韌不打算再說下去,扯着她的手臂,往前走,“别廢話了,回家吧。”
走了兩步,顔嫚便雙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顔嫚緊緊的抓着他的手,身子微顫,江韌覺出她似乎有點問題,蹲下身,“到底怎麼了?”
顔嫚擡起頭,眼裡含着眼淚,“江韌,可不可以聽我一次,好好的跟景菲在一起,不要去惹袁鹿了。你惹了袁鹿,隻會有一大堆的麻煩找上門,當初的教訓你還吃不夠麼?她長得不那麼漂亮,喜歡她,想要得到她的男人那麼多,她背後的靠山一個比一個強,你會死在她手裡的。就像你爸爸一樣。”
“你要像你爸爸一樣麼?嗯?”
她緊緊的抓着他的手,“你現在還隻是男朋友,你要讓景家接受你,成為景家對外公開的未來女婿。景菲也不是省油的燈,你不要覺得她好糊弄,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人。江韌,都走到這一步了,不要半途而廢,你要成為人上人的。”
她眼裡是滿滿的期望,“拿下景家,拿下它!我會幫你,你一定會成功的。”
江韌看着她良久,問:“你今天去哪兒了?”
顔嫚眼神恍惚了一下,很快别開了視線,垂了眼簾,抓着他的手站了起來,說:“回家吧,好累。”
“你不會是從景崇那邊過來的吧?”
她身子一僵,用力咬了下唇。
不等她回答,江韌便冷冷的說:“我知道了,先回家吧。”
他扶着她進了電梯,兩人沒再多說一句話,隻是氣氛過于沉重。
到她那一層,江韌替她開門,她自己扶着牆進去,江韌站在外面看着她坐下,說:“放心,我自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顔嫚的眼淚掉下來,轉頭看向他笑了笑,“嗯。”
……
這一晚,袁鹿睡的還不錯。
第二天早上,她早早起來,準備給餘諾做一頓早餐,親自做,雖然她廚藝不行,但是煎個荷包蛋,應該是沒什麼問題。
顯然,對于她這種常年不下廚的人,荷包蛋也真是的很難的事兒。
就算她仔細看了視頻,真的動起手來,還是有點難度。
在她要打第四個雞蛋的時候,一個聲音突然的橫插進來,“你要是這麼怕被油濺到,就是把所有雞蛋用打了,你也烤不出來。”
是個女人的聲音,聽着有幾分耳熟。
袁鹿轉頭,一個端莊娴雅的女人站在廚房門口,頭發簡單的紮着,看起來很年輕,跟餘諾有幾分相似,臉上化着淡妝,瞧着是個挺幹練的女人。
她舉着鍋鏟,心裡尖叫,面上卻還是冷靜的,隻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
女人進來,拿過她手裡的鍋鏟,說;“去叫餘諾起床,你也去洗漱吧,早餐我來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