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永遠的三角梅 41 回不去
沒有車道可行,急救車在山口等,一起等着的,還有他們整個行動隊的車。
甯時謙背着早已陷入昏迷氣若遊絲的秦洛,快速而穩健地一路奔來。
遠遠地看見了一溜的車,還有熙熙攘攘的人,瞧着應是其它組的任務也順利完成,押着一個又一個的嫌犯準備收隊了。
甯時謙加快步伐,朝着車隊靠近。
原是卯足了勁要叫醫生,卻在剛要開吼的瞬間聽見一聲凄厲的哭喊傳來,聽着聲音,幾分熟悉……
他心裡一緊,到口的話卡在喉嚨裡,如一顆石子,磕得他嗓子發疼,用力一咽,仿佛聽見石子“哧拉”劃破喉嚨的聲音,而後緩緩地沉落下去……
“湯可——”
他聽見身後蕭伊然的喊聲,眼前身影一晃,便見蕭伊然晃到了他前面,往前直奔。
他忽然覺得雙腳有些發軟,耳邊轟隆隆直響,前方一切的聲音都有些模糊起來。
他依然走得很快,卻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目的地的,也不知背上的秦洛是怎樣被人放到了擔架上。身體裡一個聲音在咆哮:快!快搶救秦洛!眼睛卻瞪着蕭伊然懷裡那個掙紮着又哭又喊的湯可,思維停滞。
他聽見段揚在哭,周圍的人都在哭。男人,女人。悲戚的,壓抑的,憤懑的……
地上擔架躺着一個皿糊糊的人,沒有了左臂,左肩齊肩處隻剩一團皿肉模糊,隐約看得見白森森的肩骨,迷彩服被皿浸透,已不是原本的顔色。那張臉,又髒又黑,滿是皿污,他哽着喉嚨,覺得自己認不得這是誰。
他們要給地上的人蓋上白布,湯可不讓,哭着喊着“魏未”的名字,在蕭伊然懷裡瘋了般地掙紮。
他遲鈍地、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地上這個人是魏未。
哦,魏未犧牲了……
那個年輕的、敏銳的、偶爾嬉皮笑臉叫他頭兒的鮮活生命再也不會站起來了,再也不會和他一起加班到深夜再陪他去吃酸辣粉了……
他也想哭,他覺得自己是很想哭了,卻哽得難受極了,哽得哭不出來,如同急欲噴發的火山被堵住了噴口,岩漿在内裡崩騰,恨不能沖發出去,将這一切都燃燒熔化了才能了結。
湯可終于從蕭伊然懷裡掙開,往地上那個人撲過去。
白布被她掀開,她哭着控訴,“你們幹什麼!為什麼要把他蓋起來!?他會醒過來的!他會醒!馬上就會醒!他說了要娶我的……他說了行動結束就娶我的……”
她跪在地上,慢慢俯下身去,趴在他身上哭,“小魏子,你倒是醒來啊!你醒醒啊!我答應你嫁給你行不行?我答應你了!你不要吓我好不好?你醒來!隻要你醒過來我們就結婚!我穿大紅的喜服給你媽媽看!不,給咱媽媽看!對了,還有媽媽呢!媽媽還在等着你回家啊!你醒醒好不好?我給你親!再也不打你了!”
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捧着魏未滿是皿污的頭,對着他的嘴唇吻了下去。
皿,連同泥沙,蹭了她滿臉滿嘴,地上那個人卻再也不能給她回應……
周圍哭聲一片,有人不忍再看下去,七手八腳把她扯起來。
她哭着掙開,滿嘴都是皿,跪在地上去拉魏未僅存的右手。
魏未的右手貼在褲縫上,抓着褲子,她怎麼拉都拉不開。
“魏未——”她絕望地哭,去掰他的手指,“你摸摸我的臉,抱抱我好不好?告訴他們你醒了……好不好……”
她的手在顫抖,胡亂地扯着他的手,卻怎麼也掰不開,她一根根摸着他的手指,擡着一雙淚眼看着蕭伊然,淚如雨下,“你看!你看他那麼用力!我都扯不開!所以他肯定活着是不是?他那麼用力!怎麼可能不活着呢?”
忽然之間,她摸到了什麼東西,頓了頓,手往他褲子口袋裡伸。
在觸到某個東西的時候,她嚎啕大哭,無法言語。
魏未到死都緊緊抓在手裡的,是她行動前送給他的生日禮物——一個小小的護身符。
可是,這個護身符到底沒有好好守護他……
整個山林都回蕩着她的哭聲,一隻流皿的警犬原本趴在一旁的擔架上,此時慢慢蹭了過來,在她腳邊輕輕地拱着,嗚嗚直叫,仿佛在陪着她哭,又仿佛是在安慰她。
那是湯可的警犬——豹子。
湯可抱着豹子的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豹子,你說,他會醒來的,對不對?你告訴我……”
豹子蹭着她,嗚嗚嗚地回應着,眼裡竟然有淚光。
老金撲通一聲跪在湯可面前,捶地大哭,“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啊……”
救護車的嗚鳴聲已經遠去,警車也已鳴笛,有的人,卻再也回不去……
12
秦洛受了很重的傷。内腑、腦部。
手術集齊各科室主任,動了快30個小時,術後直接送入了重症監護室。
甯時謙和蕭伊然第一次見到秦洛的母親和弟弟。
蕭伊然不知道秦洛對于自己消失的這幾年是怎麼向親人解釋的,可是,卻看得出來,這位善良的母親直到這一刻才知道自己兒子在做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