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裴徊光也沒想到沈茴會這麼早醒來。
他昨夜解了她腰間的系帶,所為的,不過是早上醒來,看她又發現自己弄髒了床褥,紅着眼睛懊惱的模樣。
為此,他提前起身,來到了盥室,洗……
洗這髒玩意兒。
沒辦法,他知她從小病弱又嬌養,别說這東西,恐怕她連自己洗臉的次數都少之又少。
就這樣被沈茴撞見,裴徊光亦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似乎不太符合他奸詐陰戾隻手遮天陰恻恻大齊第一奸宦的身份啊。
不過既然被她看見了,那就……
“娘娘要是能多做幾個,咱家也就能少洗幾個了。”裴徊光神色十分淡然。他将水中的月事帶撈起來,放在旁邊的空盆裡,起身舀水。清水倒進盆中,濺起些水珠來。
沈茴向後退了一步。她低着頭,望着裴徊光修長的手握着月事帶,仔細将上面滴滴答答的水擰幹。她幾次想開口自己來,可是雙唇好似黏在了一起,讓她開不了口。
她默默站在一邊,望着裴徊光将洗淨的月事帶擰幹,懸挂在窗下的橫繩上。窗戶開着,涼風吹進來,懸挂在橫繩上的兩條月事帶輕輕地晃着。
沈茴迅速收回目光,小聲說:“那、那我去做早飯……”
說完,她落荒而逃般跑出盥室,往廚房去。
沈茴自然不會做飯。可是她想着,裴徊光何嘗不是養尊處優的人?他的吃穿用度何嘗不是身邊内侍仔細準備妥帖?他都能一早起來給她洗、洗……洗那個東西,那她也應該做些什麼才好。
到了廚房,沈茴驚訝地發現竈台下燃着火。鍋裡已經在煮着東西了,熱氣騰騰的熱氣從鍋蓋的邊緣縫隙往外跑。
沈茴想看看鍋裡是什麼東西,左看看右看看,終于找到竈台上的抹布。她将抹布折了折,即使隻是用來防止燙手,沈茴也将這一方抹布折得方方正正,才隔得老遠,将抹布扔到鍋蓋上。
如此,她才試探着伸手,隔着抹布,去掀鍋蓋。她動作小心翼翼地,站得離竈台很遠,伸長了胳膊,生怕從鍋蓋四周縫隙流出來的熱氣燙了手。
鍋裡是尋常的白粥。
“娘娘要做什麼?”裴徊光站在廚房門口。
沈茴吓了一跳,偏鍋蓋也重,手一抖,鍋蓋從手裡落下來,她急急向後退,後肩撞到了架子。架子上懸挂的臘肉,被她撞得晃個不停。沈茴回頭看見了,趕忙伸手扶了扶。然後,沈茴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就想着……我也得做點什麼。”
她急急又補充一句:“真正做點有用的,不跳什麼豔舞……”
裴徊光邁進廚房,經過沈茴身邊,拿了長勺子攪了攪鍋裡的白粥,說:“糖。”
這是讓她幫忙?
有事情可以做,讓沈茴更安心些。她急忙應了一聲“好”,快步走過去,在竈台貼牆那一側的調料架子上翻找,将一個個松木調料盒的蓋子翻開查看裡面的調料。
沈茴端起一個裝着白色細碎調料的廣口罐,剛要遞給裴徊光。忽想到什麼,她用指腹沾了一點調料,放進口中嘗了嘗。
鹹的!是鹽!
好險……
沈茴趕忙将鹽罐放回去,又翻找了一會兒,端起另一個同樣裝着白色碎末的調料罐,同樣用指腹粘了一點嘗一嘗。
甜的,是糖。
沈茴這才将白糖遞給裴徊光。
裴徊光看了一眼沈茴翹着的手指頭,才接糖。
裴徊光沒有再安排沈茴做什麼事情,沈茴茫然站在廚房裡,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她對廚房實在是太陌生了。沒有事情做,她不由将目光落在裴徊光的身上。
鍋裡的白粥還要再熬一會兒,裴徊光立在窗下的案闆旁,正在切菜絲。紅的、白的、綠的菜和瓜被他修長的指壓着,另一隻手握刀,将其盡數切成細絲。
落在案闆上的切割聲,哒哒哒哒,十分整齊。
沈茴走過去,瞧着案闆上被切成毫發般細的菜絲瓜絲,誇贊:“沒想到掌印的刀工這樣好。都說熟能生巧,掌印以前竟是時常自己下廚嗎?”
裴徊光開始切豆腐。軟軟的白豆腐在他的刀下,唰唰唰,被切割得薄如蟬翼。
他“嗯”了一聲,慢悠悠地說:“沒錯,熟能生巧。咱家以前切人骨、切人皮切多了,刀工自然好。就像人身體不同部位的切割方法和力道不同,這切割不同食物的方法和力道也不同。”
沈茴本是彎着眼睛,心裡懷着點崇拜的心情望着裴徊光。聽了裴徊光這話,沈茴臉上的笑容僵在那裡。
偏偏裴徊光說完之後,側首望過來,看着她笑。他手裡的動作切沒停,依舊在慢條斯理地切豆腐,即使不用眼睛看着,他切出來的每一片豆腐,依舊薄如蟬翼。
哒哒哒,落刀聲一下接着一下,不急不緩。
對着裴徊光的笑眸,沈茴尴尬地僵在那裡,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
此時,隔壁的院落裡正在說起昨天傍晚的事情。
昨天傍晚,松桃過來時,隔壁镖局的人都知道。他們沒跟過來,但是都很好奇松桃能不能将人搶到手,一個個躲在院牆牆角偷聽,将當時的情景偷聽了個七七八八。偷聽的那幾個人再将事情在镖局内說一遍,镖局裡已經傳開了。
松桃丢了個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