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之日雷始收聲,又十日水始涸
顔娧端坐在月牙池畔湖心亭裡,看着灰茫茫的天際,雨水不停的落下,慶幸水榭廊道發揮了絕佳的排水功能,一連七日沒停歇的雨,廊道與内院都沒有造成積水。
顔娧直覺想是那場長達十四日的漫天狂雨來了,才連下七日偌大的月牙池水高就多了兩層樓高,這雨勢來得猛烈,猛得都懷疑着準備是否做足了。
立秋提着食盒,白露撐着骨節傘緩緩走進亭子,擺上了魚香肉絲、炒芸豆、開水白菜與蓮藕湯,邊擺上餐具,白露邊念叨着。
“來這也一年了,去年都提前飄下了瑞雪,怎麼今年雨還下個不停呢?”
顔娧小手伸出了亭外感受雨水滴落的勁道,另手撐着下颌幽幽的回着。
“這看起來還得下上幾日。”
完全沒有停歇的雨呢!
這應是連續的台風侵襲内陸,氣旋觸陸後被山勢瓦解,僅剩不斷往内陸漂移的雨帶,加上秋冬二季本就富含水氣的季風多,時運不佳遇上兩者相加的極端氣候,也難怪會有這潑天的雨勢。
這是對她的水利工程進行天罰般的考驗!
雖然早知這場天罰随時會來,當自己身處其中又是另一番滋味。
立秋有察覺前日開始顔娧便憂心忡忡,連最愛的魚香肉絲也成了剩食,隻是茫茫然望着陰雨綿綿的天,問也問不出什麼。
“姑姑與白露水性如何?”顔娧心不在焉的問。
“姑娘莫不是以為這雨要下到能凫水?”白露覺着她杞人憂天的笑了。
立秋則是停下了布菜動作怔怔看着顔娧,隻見她唇畔幾乎咬出皿痕的緩緩颔首。
白露見兩人神色也僵了笑擰眉問:“姑娘這是怎麼着?”
“去工坊請莫紹來,再去平安寺請首座。”立秋淡定的下令。
兩眼交會那一瞬,她懂得這一年來顔娧的謀劃所謂何事......
雨!這一連七日的雨真還會繼續?
立秋越想越心驚,姑娘老是心心念念初心湖,沒有一日不上山探看,這一連七天的雨勢才讓她緩下。
本以為她是貪玩愛水,如今看來......
立秋突然覺着站不住腳的緩緩坐在亭椅上,整個宅子深水廊道流水汲汲,再看看她被笑了好些日子填不滿的月牙池,下在家裡的水已經漫過二層樓。
顔娧都一笑帶過,什麼都沒有提及,什麼都沒放在心上。
她真傻了!
姑娘什麼時候貪圖享樂了?
“姑娘先用膳,别餓着了。”立秋瞧着本就一日兩餐沒幾兩肉的顔娧,才兩日圓潤的臉頰都消瘦成鵝蛋臉,這繼續茶飯不繼,可不是好事。
顔娧點了頭,最愛的魚香肉絲也成了食不知味。
若非知曉這雨還得下上幾日得養足了氣力應變,她還真會撤了飯食。
不一會,莫紹在大雨中一路踏着廊道前來,輕踩月華池的奇石落坐顔娧身邊。
立秋見莫紹一身水氣,連忙遞上布巾。“快擦擦,入秋雨水都帶上寒氣了。”
莫紹急急忙忙脫去外衣拭去水氣,還好有山門特制防水外衣,不然這傾盆大雨非全身濕透不成。
“姑娘放心,回來的路上開初心湖的閘門,水位落在觀音蓮座下,岩山閘門也先開了兩道,一路水路順暢。”
顔娧緊握着雙手努力保持鎮靜,相信顔笙已把最好的幫手都給了。
“這雨真會繼續下?”莫紹豪放的聲音裡有滿滿顫抖。
從開了泉眼就知道歸武山是一座充裕水源卻找不到出口的山頭,如今這不停歇的雨勢,連莫紹都顯急了。
“我相信莫叔工事做得非常完善,定能度過這次這次豪雨,但是如果第十天雨仍沒有停歇,莫叔與姑姑定要将莊上所有人全都往山上疏散,今日先把我的宅子該有的水位都先給蓄滿了。”
“姑娘!”莫紹原想阻止,被顔娧按了下來,指着雨勢不減的天際繼續道。
“身為歸武山的主人,得先讓宅子發揮作用,将來不一定有這樣潑天的大雨可以幫我蓄滿宅子了。”
有了宅子的水利動力,她才能做後續的事情,這是必須的冒險。
她期望着,這雨勢會如同地動般提前來臨,她的介入改變了自然,改變了地動,希望自然能順了她的意,讓雨勢能早些停歇。
“我們的地下渠道脈絡若無法繼續疏導水源,就将護城河的閘門給我關緊了,甯可宅子、渠道全毀,也不能讓協陽城進半分我們歸武山的水。”
花了整年的時間才有今日的美名在外,都還沒黎瑩與顔笙見着面,泉眼造神絕不能這樣毀了。
“領命。”莫紹頭一回見到顔娧如此凝重的神色,這場大雨似乎在她的預料之中,直至這一刻終于理解為何她甯願忍受所有人嘲諷,也要将歸武山的所有水利工程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