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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女頻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463章聖人見聖人

  瀾山之巅,百鳥退去,天地異象消散。

  墨巨俠負手看天下。

  眸子裡,出現了幾點格外明亮的光點。

  這片天下的一一過往乃至于今日之事,皆在他眼前浮現。

  心中明澈。

  有人欲借墨家之力,倒也無妨。

  跳梁小醜耳。

  轉頭看着渾身浴皿,持劍右手隻剩一截白骨的徐弱,微微颔首,“墨家有你,幸甚。”

  可惜自己不是範文正。

  雖都是儒聖,然自己卻不能如範文正那般可肉白骨。

  示意徐弱處置傷口,墨巨俠看也不看遠處跪在陰影裡的兩名墨家死士,輕輕拍了拍腰間長劍,“很多道理是用劍講,不過今日,我想心平氣和的和他們談談。”

  徐弱盤膝而坐,忍痛斷了僅剩白骨的右手。

  直接痛暈過去。

  墨巨俠看向不遠處,揮揮手。

  那兩名墨家死士互視一眼,猶豫了刹那,還是從陰影出來,走到墨巨俠身前,彎腰行禮:“見過矩子祖師。”

  墨巨俠點點頭,“為他包紮傷口,我去去便回。”

  話落,清風起。

  一掠數百裡。

  瀾山之巅已不見墨家聖人。

  百裡之外,因李汝魚和王越、郭解一戰被夷為平地石廟鎮,在官府撫資持下,已經再度有了規模,舊房成新樓,老百姓們反而高興的緊。

  連帶着石廟鎮後那座小石山半腰上的聖人廟,香火也旺盛了不少。

  範姓廟祝對此甚多歡喜。

  至于那些來上香的人是否誠心上香誠心捐獻香火錢,還是趁機來看那美貌道姑,範姓廟祝不甚在意,紅塵中事本如此。

  何須事事入心。

  石廟鎮的人,誰也不知道聖人廟裡那個道姑怎麼來的,隻知道那一次天雷地火毀掉小鎮後,那喜着黑色襦裙,卻又戴了道冠的道姑就在聖人廟裡住了下來。

  道姑不佩劍。

  隻是随身拿着一柄拂塵,三千煩惱絲俱在。

  很快,小鎮上便有了流言流語,有人說那是範姓廟祝的姘頭,不過說這種話的人大抵會倒黴一兩天,不傷大雅的倒黴。

  比如家裡的老牛忽然跑不見了,急慌慌的找了兩天,那老牛又自己跑回來了,又比如有個鳏夫當着道姑和範姓廟祝說過穢語後,第二天就發現舌頭腫脹,吓了個半死。

  倒也有好的流言,說那道姑就是個妖怪,當日那場天雷地火就是她在興風作浪,然後被範聖人給降服,所以留在聖人廟修行。

  種種流言,皆是紅塵細碎事。

  日暮薄雲,瀾山之巅引發的異象,亦波及到了這邊,待一切清明之後,範姓廟祝站在聖人廟前的石欄前,溫和笑着對正在正殿裡打掃香爐的道姑說道:“墨家那位聖人來了。”

  道姑心如止水,不應聲。

  當日大戰被李汝魚殺後,死過一次的她,萬念俱灰,隻想今生修道,不再問前塵後世。

  範姓廟祝忽然跌足,歎道:“這姓墨的不厚道!”

  話落,亦生清風。

  清風掠百裡。

  百裡之外的觀雲山,常年被雲霧環繞的山巅上,那顆如讀書人捉書而坐的老松畔,清風拂過後,出現一位佩劍少年。

  佩劍少年墨巨俠,輕撫腰間長劍,盯着老松看了一陣,退了一步。

  劍意昂揚。

  欲斬老松。

  下一刻,清風拂過,範姓廟祝出現在老松畔,彎腰行禮:“晚輩範仲淹,見過先生。”

  皆為聖人。

  但墨巨俠是前輩,範姓廟祝如此行禮,并無不妥。

  人心相敬。

  墨巨俠沒有受範姓廟祝這一禮,微微側身,“不敢當先生。”

  範姓廟祝笑了笑,“當得的。”

  墨巨俠蹙眉,“你亦是異人成聖?”

  範姓廟祝一臉尴尬,你我皆聖人,說這些事情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既是儒家聖人,且你主張兼愛,那麼是否是異人都不重要才是。

  墨巨俠不以為意,“你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很不錯。”

  範姓廟祝笑了笑,“謬贊了。”

  墨巨俠沒有再拐彎抹角,“你既為聖人,盛世之中局山巅而俯世間,可也。然亂世将起,又為何坐視天下生靈塗炭,豈不有辱聖人之名。”

  範姓廟祝歎氣,“我隻是個讀書人,況且臨安那位千古奇女子――”

  頓了頓,“先生既已入聖,應該知曉了罷。”

  墨巨俠望向南方。

  沉默。

  有那位千古奇女子章天下,這位範聖人确實無力,甚至連汴河畔那位聖人,也不得不獨坐草冢看天下,無法改變那位千古奇女子的驚世之局。

  許久,墨巨俠才行了一禮,讀書人的禮:“願你之言,天下人皆有之。”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其實和自己的非攻兼愛異曲同工。

  若億萬黎民人人皆有此念,何愁世間不非攻,何愁天下不兼愛。

  此即大同盛世。

  儒家,終究是一脈相通的。

  “告辭。”

  清風生,墨巨俠乘清風而去,一去千裡。

  範姓廟祝唯有一聲長歎。

  清風掠千裡,拂過汴河,漾起陣陣漣漪,墨巨俠憑空出現在草冢前,彎腰行禮,“晚輩墨翟,見過太公。”

  草冢内,直鈎垂釣人睜眼。

  不做聲。

  一兵家聖人,一儒家聖人,并不融洽。

  甚至相駁。

  墨巨俠也沒奢望這位兵家之祖的聖人會和顔悅色的與自己論道,此次前來,僅是一種禮節,比起這位兵家聖人,墨巨俠更願意和範文正坐而論道。

  清風再生,拂過千山萬水,直奔臨安。

  欽天監院子裡,婦人着彩衣,安靜的坐在椅子上,吃着點心和着清心粥,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幾本用以打發時間的書。

  其實用不上。

  聖人行千裡,那會讓女帝久等。

  老監正張正常陪侍在旁,也被賜座,陪着婦人說着些許瑣碎事。

  比如,若是張河洛不願意來臨安,那欽天監監正一職可交給餘禁。

  若張河洛願意來臨安,更好。

  依然讓餘禁任職欽天監,總領諸事――反正依張河洛的頑劣性子,欽天監那些瑣碎事她是不會上心,倒不如隻讓她挂個名譽上的監正。

  老監正還話說了許多事,說青城那個白發老道士不用的擔心,那是真正的出世之人。

  說一龍同根之局已經斬不了。

  又說瀾山之巅出手過的算命漢子是閑雲野鶴,大概不會禍害大涼江山。

  最後還說北方的左慈和嶽單身邊的那個賢師,皆是異人,然而道法有限,大概也就和餘禁不相上下,加上天師府張元吉可掣肘之。

  遠不如布下一龍同根之局的高人。

  最後的說辭,依然懷有一絲對龍虎山天師府的照顧私心。

  婦人心中明了。

  老監正這是在交待後事,但一一應允了去。

  以老監正的功勞,天師府三代之内,都應受到大涼朝廷的隆眷,既然如此,讓天師府成為道家之尊又如何?

  自己本就曾賜牌匾“天下道尊”。

  老監正忽然臉色一振,“來了。”

  婦人點點頭。

  沒有起身。

  仿佛來的不是一位聖人,而隻是大涼的臣子一般,雲淡風輕的很。

  然而隻是她而已。

  實際上此刻整個大内如臨大敵。

  大内皇宮裡所有禁軍刀劍出鞘,欽天監供奉在餘禁的率領下,全部等候在欽天監外,劍房四劍,闫擎、青衫秀才和另外一劍已被派往西邊戰線,唯一的一柄劍是一位老爺子。

  老爺子臉色難得凝重的坐在一處亭台裡。

  難得的佩了劍。

  劍意沖破雲霄。

  老爺子是闫擎的師父,劍房最強之劍,其劍道修為遠在青衫秀才之上。

  内侍左都知薛盛唐,手持鐵弓站老爺子身旁。

  手持鐵工。

  桌子上放着三枚螺旋鐵箭。

  鐮房未被派出去的鐮子,如雨點一般遍布大内暗影裡。

  至于趙房之中儲養異人的異房是否也傾巢而出,不得而知,反正整個大内皇宮無形之中散發出的氣勢,飛鳥不渡。

  靜等聖人。

  然而不能阻清風。

  女帝面前桌子上那幾本書,噼裡啪啦中被清風翻過。

  墨巨俠為止,清風先到。

  婦人蹙眉。

  作為君王,若是被陣陣的清風翻書也便罷了,然而這是墨巨俠所生之清風,這無疑是一種僭越,婦人自然不喜。

  蹙眉間,被翻開的幾本書,如被看不見的大手,倏然翻回去。

  清風再吹。

  書紋絲不動,如鐵鑄。

  老監正挑了挑眉,笑了。

  如此,我就算死去,也該放心這個被自己當做女兒一樣守護的千古奇女子。

  墨巨俠從清風裡出來,看着那位身着彩衣的婦人。

  婦人亦看着佩劍的少年聖人。

  一時無言。

  片刻後,墨巨俠終于彎腰行禮:“陛下有禮。”

  儒家聖人當然得講理。

  不巧的是,儒家确實有尊天地君親師的說法,君王在列,所以墨巨俠縱然是聖人,也依然得對女帝行禮。

  女帝坐在那裡,安然受了一禮後,才不徐不緩的說道:“聖人所來何事?”

  墨巨俠沒有立即回答,先笑了一聲:“這是陛下的待客之禮?”

  此刻大内皇宮殺意濤濤。

  其中又有一柄劍和一張弓讓墨巨俠很是在意,這兩人聯手,再加上老監正張正常,以及某位高手,真可殺自己這個儒家聖人。

  女帝笑了笑,“聖人不打招呼自來,豈是為客之禮。”

  墨巨俠也知理虧,不想再在這上面和女帝争執,也知道自己很可能說不過這位千古奇女子,于是笑道:“此來僅一事耳。”

  婦人擺手,“不可能。”

  先前墨巨俠入聖,所宣之言,天下聞之。

  婦人亦聞之。

  而且作為君王,聽說過無數主張,她也是這世間對墨巨俠那一番主張理解最快的人,不得不說,墨巨俠這一番主張确實可稱聖人。

  不輸範文正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然而……

  不可能。

  大涼天下,在今時局勢下,誰也無法做到這位聖人的非攻兼愛主張。

  自己縱是千古女帝,也不行。

  墨巨俠哦了一聲,負手在身後,腰間長劍輕輕顫抖。

  婦人冷笑一聲,絲毫不懼,“怎的,想講道理,卻發現沒處可講道理,于是你這位儒家聖人,想用劍來和朕講道理,如果這樣,我笃定你會更失望。”

  我乃大涼君王。

  何懼聖人。

  墨巨俠笑了一聲,“其實我也是一名劍客。”

  婦人颔首,“又如何?”

  旋即補了一句,“這就是你這位聖人所謂的兼愛,原來所謂的兼愛世人,并不包括我這個女帝?”

  這話很犀利。

  墨巨俠無言以對……怎麼反駁都是錯。

  如果承認,那麼兼愛之說自然成了空話,沒有兼愛,何來非攻。

  和若是不承認,那自己有何理由對女帝出劍?

  婦人得意的笑了,很有些小女兒得逞了小心思的嬌俏,頓如春風生而山花燦爛的熏香美意,哪怕是聖人墨巨俠,看見婦人那嬌俏如少女的笑意,也忍不住歎氣。

  都說王妃蘇蘇是妖精。

  殊不知,這大涼天下,真正的妖精這位章國的女帝啊。

  終究是聖人。

  婦人也沒讓墨巨俠下不來台,随着這一笑後,下馬威已經足夠,于是溫和說道:“聖人之學說,非攻兼愛,朕亦悅之。”

  收斂笑意,“想來這亦是盛世之舉。”

  墨巨俠哦了一聲,“那陛下為何不願收兵?”

  婦人好整以暇的擡起左手,翹起五指,右手好整以暇的挑着先前因為端盞而留下的一絲絲淡淡塵埃,依然是不徐不緩的說話。

  帝威拿捏得恰到好處。

  既能讓墨巨俠感受到帝威,又不會讓墨巨俠感到不适。

  “不是朕不願意收兵,是這天下萬民不願意守收兵,是這盛世數十年後的錦繡山河不願意讓朕收兵,須知一點,不攻何來非攻。”

  墨巨俠懂了。

  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主張才是道,但又不得不承認,女帝說的也有道理。

  ……

  ……

  蜀中錦官城,黑衣文人獨坐院子。

  今夜不眠。

  自墨家矩子成聖,大涼再現一位聖人後,黑衣文人就支開了青衣唐詩,連趙長衣的到來,也被他婉拒,今夜不眠,不見客。

  他在等。

  等一個可以決定天下大勢的會晤。

  黑衣文人那張從沒有過表情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不确定和對事情無法掌控的空虛感。

  如果超脫自己的意外,那麼今夜會有一場慘戰。

  殺聖人之戰!

  ……

  ……

  廣南東路惠州境内的羅浮山上,有青牛甩尾,惬意的翻山。

  牧童坐于牛背上。

  牧童眼裡,隻看天下不看事。

  身有紫氣。

  拍了拍青年,說那位讀書人的門下真是人才多啊,當年就有七十二弟子,現在又有兩位聖人在大涼,讓我都有些羨慕。

  可惜,儒家呐終究是嘴皮子上的道理,還比不得那位兵家之祖來得灑脫。

  這聖人啊,也得在千古奇女子那吃癟。

  聖人也不好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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