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禦書房,地龍還沒燒,冷意絲絲入侵。
奏章早就已經批完,肅清帝卻遲遲沒翻牌子,隻是盯着眼前的暗淡的燈火失神。
他看了謝如墨寫給宋惜惜的家書,信中道不盡的思念,訴不完的衷腸,仿佛他們才剛剛新婚燕爾,那般的蜜裡調油,難舍難分。
他不是第一次看他們的信,縱然往日也有些想念,卻不若這般‘放肆輕狂’。
這些話,說出口都覺得尴尬,寫下來豈不是更尴尬?
他覺得皇弟這樣做實在不妥當,太輕浮。
哄女子的法子多了去,何必要這般?
他這般想着,心裡卻像是被投下了一顆小石子,心湖水波一圈一圈地蕩漾,怎麼都收不住了。
他不知道當這個皇帝,到底失去了多少東西。
像男女情愛,他是從不敢去想的,并非沒有過心動,是權衡過後,覺得心動隻是片刻感覺,到底是會消失的。
他曾經對宋惜惜心動過,那樣英姿飒爽的女子誰不會心動呢?
可心動歸心動,卻是個極好的棋子,将她嫁與皇弟,便可釋了他的兵權。
帝王的感情總是用來犧牲,達成一些目的。
“皇上,今晚去哪位娘娘宮裡?”吳大伴見他批完奏章,許久都沒說話,便輕聲問了。
肅清帝收回眼神,漸漸聚焦,問道:“皇後宮裡最近可鬧出什麼事端來?”
吳大伴恭謹地道:“回皇上的話,娘娘這幾日都命人送湯水來,且日日派人去慈安宮看望大皇子,送些點心,聽長春宮的人說,娘娘思念大皇子,晚上總是獨自垂淚。”
肅清帝難得想起夫妻之情,聽了吳大伴的話,心腸頓時冷了下來,“她應該感恩太後願意照看大皇子,夜夜哭,哭給誰看?如今叫他們母子分離了嗎?”
皇後晚上思念大皇子獨自垂淚不能安寝,這樣的話隻有長春宮的人說出去的,這話是說給誰聽?自然是說給他聽。
目光如此短淺,大皇子跟在她身邊,遲早是要養廢了的。
“長春宮的人還說了什麼?”肅清帝聲音冷了下來。
吳大伴道:“長春宮的人倒是沒說什麼了,就是有嘴碎的宮人議論,說皇後娘娘不能親自撫養皇子,會叫朝臣非議,質疑中宮威嚴。”
肅清帝心裡着實是說不出的失望。
那些嘴碎的宮人敢這樣妄議他的決定,這顯然是有人授意的。
他實在不明白,皇後為什麼一定要讓大皇子留在身邊?如今住在慈安宮裡,他的進步肉眼可見,為何非得要他成為一個驕縱橫蠻,不學無術之徒?
若僅僅是因為舍不得母子分離,那皇後的目光未免太淺薄,可她齊家出身,顯然不是那種見識膚淺之人。
剛送去的時候她不舍,鬧一鬧也情有可原,如今都看到他的改變,為什麼還要折騰着讓大皇子回去?
現在,連太傅都說大皇子是有進步的,也多虧了瑞兒入宮做了榜樣,如今瑞兒出宮回了書院,等年後再入宮做陪讀。
他剛覺得大皇子未來可期,皇後又出幺蛾子了。
“聽聞淑妃最近身子不适,朕去看看她,擺駕!”肅清帝傳旨道。
“是!”吳大伴對外宣了一聲,“皇上起駕!”
淑妃知道謀逆案結束之後,皇上會入後宮,但想着大皇子如今得太傅誇贊了,如此應該也會解了皇後娘娘的禁足,皇上也會首先去看望皇後娘娘。
因此,她早早就哄着三皇子睡下了,三皇子雖然不是她親生,但襁褓裡就抱過來的,對她而言也不亞于親生。
聽得宮人來報,說皇上正在過來的途中,她急忙起身穿衣迎駕,心下卻覺得奇怪,皇上還不願去長春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