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倆一人一嘴，就怕阿娘問起細節，生怕自己一個禿嚕嘴，把不該說的說出來。

　　許娘子看她們倆興緻勃勃，便洗耳聆聽，沒有打斷。

　　當蘇迎春從懷裡掏出所有的銀錠子，以及滿滿的錢袋子時，許娘子的眼睛也不由得一亮。

　　萬萬沒想到這些魚、泥鰍和栗子能賺這麼多銀子！

　　村裡人一天忙到晚侍弄莊稼，基本沒有額外的收入。好不容易抽空去賺點別的營生，普遍一天十文錢，像阿牛叔有牛車，能通過載客一天賺二三十文錢算好的。

　　他們光通過抓河裡的魚和泥鰍，山上摘栗子，便能到賺這麼多錢，簡直驚喜！

　　「謝天謝地！家裡有進項，接下來有一段日子，咱們都不至於餓肚子。」

　　許娘子雙手合十，喜不自勝。

　　「你們倆都是好樣的，阿娘十分欣慰。」許娘子突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覺。

　　在她無力承擔起家裡生計的日子，兩個閨女已經為家裡撐起一片天空。

　　「阿娘！小猴子偷吃後院裡曬的一條魚乾！」

　　就在這時，蘇暖冬憤憤不平地走進來，一張小臉皺成肉包子。

　　誰料許娘子大方說道：「沒什麼大不了，讓它吃一條吧。」

　　四姐妹：「？」

　　四姐妹面面相覷，阿娘何時如此大方？家裡窮困，平時摳摳搜搜的，斷不肯讓出一星半點。一條魚乾也是肉，自家不捨得吃，捨得給金毛猴吃？

　　許娘子沒有錯過四個閨女的反應，哪會不清楚她們的心思。

　　許娘子笑道：「有什麼好奇怪的，糖炒栗子的收入，金毛猴占很大的功勞，給它吃一條魚又有何妨。」

　　「阿娘，最便宜的草魚也要三十文錢一斤，後院裡曬的魚，最輕也有三四斤。」

　　蘇又夏直言不諱，適時捅刀子。

　　許娘子的美好心情，突然間就被閨女紮穿一個黑洞洞。

　　二閨女是來討債的吧？

　　許娘子神色有點哀怨地看著紮刀子的二閨女，一旁的蘇迎春抿著櫻桃小嘴，忍不住微微笑。

　　熟悉的阿娘，好像要回來了。

　　自從得知阿爹戰死的消息傳來，阿娘背地裡常會以淚洗臉，表面也難以強顏歡笑。

　　家裡壓抑的氣氛，已經持續很長時間。

　　一個家裡，如果連唯一的大人，整天陰鬱著一張臉，她底下的孩子們也會受此影響。

　　試想一下，在古代孝大過天的時代，母親不快樂，身為子女如何敢快樂？該怎麼去快樂？

　　孩子們隻能陪著母親，試圖寬慰她，用最好的東西使母親展開顏。

　　此刻，儘管阿娘仍舊沒有往日的笑容，可她能夠露出這樣稍微寬鬆的神色，已經開始脫離陰鬱的天氣。

　　蘇迎春彷彿看到阿娘良好的轉變。

　　許娘子轉頭對蘇暖冬道：「小四，你從現在開始，把金毛猴給我盯緊，不能讓它再偷吃一口魚。」

　　蘇暖冬沒來得及說話，蘇又夏略噘嘴，小聲為金毛猴爭取它的福利：「糖炒栗子的錢，還是金毛猴給咱們帶來的，還有家裡囤的枸杞。阿娘，我覺得咱們可以稍微對它好一點點。」

　　蘇暖冬在一旁眨眨巴澄澈的大眼睛，再次向阿娘尋求答案：「阿娘，要不就給金毛猴吃一口魚吧？」

　　許娘子耐著性子道：「不是阿娘不想給它吃，那是咱們家冬天的口糧。再有約莫一個月，便是秋收。荒年的糧食能長多好？咱家缺衣少食，哪養得起它呀？一旦把小猴子的嘴養刁了，喂一次尚可，那下次呢？下下次呢？」

　　蘇暖冬啞口無言，滿臉糾結。

　　春夏秋冬均感到戚戚然。

　　是啊，她們差點活不下去，如何能養寵物呢？

　　要不是賣魚，賣糖炒栗子，賺了一點錢，她們還不知如何熬過最艱難的冬天。

　　「我知道你們都很喜歡金毛猴。」許娘子默然一瞬，不忍打擊閨女們的愛心，「根據咱們家的實際情況，咱們吃什麼，隻能給它吃什麼。它一個跟嬰兒差不多大的野猴子，吃的該不多。倘若它不愛吃，咱們也沒辦法不是。」

　　許娘子忽然意識到，金毛猴不僅給她們家帶來好處，頗具人性化的舉止，也博得全家人的喜歡。

　　再想想手中的錢袋子，一心軟便承諾給金毛猴長期口糧。

　　許娘子心中著實有點肉痛。

　　她安慰自己，也許它是家裡的吉祥物呢，願意留在自家，是跟家裡有緣。

　　既如此，她就不該抗拒金毛猴。

　　「阿娘，金毛猴太調皮了，我看到它咬一口魚乾就丟地上，把魚乾弄得髒兮兮的，還要我拿去洗。」

　　蘇凝秋單手拎一塊魚乾走進來，小埋怨道。

　　蘇迎春大鬆一口氣：「金毛猴不喜歡吃魚，那敢情好。」

　　雖沒豬肉好吃，但魚也是肉，村裡人能吃上一口，也能香到流口水。

　　「它或許不是不喜歡吃魚，而是不喜歡吃鹹的魚。不過這樣也好，本來咱家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回肉，沒這口癮，好養。阿娘剛才說了，咱們吃什麼，也給它一口吃的。」

　　許娘子能下定決心說出這話，主要是因為手頭稍微寬裕，而金毛猴是功臣之一。

　　不料聽到這話，蘇凝秋的表情有點奇怪。

　　蘇迎春注意到她的神色變化，問道：「三妹怎麼了？」

　　蘇凝秋吞吞吐吐的，見所有人都望著自己，不得不吐露實情：「阿娘，你不要怪我。早前我偷偷的餵過幾次金毛猴，它不吃咱們家煮的東西。但是我有留意到哦，金毛猴會到後院，和小四一起，抓蟲子吃，還有吃樹葉子。」

　　其他人莫不感到驚奇。

　　許娘子問：「小四，你三姐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蘇暖冬萌萌噠地點頭：「是真的，小猴子可乖可聰明啦！它會自己找吃的，根本不用我們去喂。沒一會兒，抓到的蟲子比我抓的還多呢。開始我以為它幫我抓蟲子，是用來喂母雞。不料，它抓到蟲子便往自己嘴裡扔。過一會兒，小猴子又爬樹上去，吃樹葉子。它砸吧砸吧嘴，吃得可香啦！」

　　後院的一大片空地，大約有將近一畝，又連著後山。儘管有柵欄圍著，可由於沒時間打理，那些天生天養的灌木叢、樹木，仍在後院旺盛地生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