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雲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隻是說：「一個稱呼而已，不管你喊不喊得出口，她都是你小嬸嬸。」

　　殷如雲是過來人。

　　這麼多年賀言琛忙著工作，公司越做越大。

　　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能給他找來。

　　可他這幾年一心撲在工作上，身邊連個關係好的異性都沒有。

　　之前林知星被綁架的事情，她也略有耳聞。

　　雖然具體情況沒有被透露出來，隻知道賀言琛當時去了現場。

　　今天是周巧華的葬禮。

　　裡裡外外除了打扮正式的保鏢外，還有便衣。

　　林知星能這麼順利進來，肯定和賀言琛的關係不一般。

　　此時，林知星已經跑進墓園。

　　有專門等在那裡的保鏢帶路。

　　這個墓園算是北城最豪華的墓園之一，和普通的公墓不同，墓園每一片墓地都相對比較封閉。

　　道路兩邊種著灌木和松柏等等。

　　似乎是上午下過一些雨的緣故，整片區域變得有些狼狽，潔白的地磚上不少行人留下的，帶著泥土的鞋印。

　　林知星越走越快。

　　直到走到某個轉角。

　　男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她的眼前。

　　來參加葬禮的人都散了，這麼大一片墓園，隻有他一個人穿著一襲黑色的西裝站在那裡。

　　和面前兩塊巨大的墨色墓碑比起來，男人身形反而顯得有些單薄。

　　林知星腳步慢了下來，一步步往前走。

　　一直走到離男人一米多遠的地方，才停下腳步。

　　此時，賀言琛垂著眸子，目光落在面前周巧華的墓碑上，聽見動靜才稍稍偏頭。

　　男人剛剛看過來時，眉頭不自覺擰起，墨色的眸子也像此刻的天氣一般烏雲蔽日。

　　發現走過來的人是林知星，眉頭這才舒緩。

　　「抱歉，飛機晚點了，我來晚了。」

　　林知星往前走了一步，站在男人身側道歉。

　　「沒事。你這一路辛苦了，走吧，回去休息吧。」

　　男人手掌輕輕擡起，在女人的後背輕輕拍了一下，準備隨她一起離開。

　　「等一下。」

　　林知星繞過男人，從一旁的花束中拿了一朵，放在周巧華墓碑前。

　　然後，深深鞠躬。

　　死者為大。

　　不管周巧華是個多麼不合格的母親，不管她曾經做過任何事情。

　　此刻她已經去世了，一切都過去了。

　　林知星緩緩起身，擡頭看見男人的方向。

　　賀言琛就站在她的右邊，看見她看向自己時，垂著的左手稍稍擡起，掌心朝上。

　　他看女人第一時間沒有動，沉默片刻開口道：「剛下了雨，路滑。」

　　平日裡呼風喚雨的總裁，此刻一字一句解釋時，眼底有藏不住的緊張。

　　好像怕她誤會，又怕她拒絕。

　　林知星忍不住輕聲笑了一下，才將手放在男人的掌心，「謝謝。」

　　墓園的路很窄。

　　兩個人一前一後，一路走到墓園門口。

　　轎車停在空地上。

　　保鏢將她的行李放在轎車後備箱中。

　　男人則為她打開車門。

　　轎車行駛在回去的路上，車內非常安靜。

　　林知星還在糾結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口袋裡的手機響起來。

　　是醫院來的電話。

　　醫院突然接了一名急症病人，心房內的黏液瘤已經超過7厘米大小，心臟泵皿不足導緻心衰，需要儘快做手術。

　　手術難度過高，醫院裡能做這個手術的醫生現在都在忙。

　　實在沒有辦法，得知林知星的飛機已經落地，才打電話問她。

　　「我現在可以過去。」

　　林知星幾乎是脫口而出。

　　作為一名醫生，治病救人就是第一準則。

　　她聽見這件事情第一個想到的不是自己剛出差回來。

　　而是慶幸自己已經出差回來了。

　　她掛斷電話才看向賀言琛。

　　不等開口，男人先說：「先送你去醫院。」

　　「抱歉，我回來之前給醫院請了假的，沒想到有緊急情況……」

　　如果是其他時候，林知星也不會特地道歉。

　　她作為一名醫生，治病救人本來就是本職工作。

　　隻是現在周巧華去世。

　　雖說她從來不是合格的母親，對賀言琛來說，她甚至配不上母親這兩個字。

　　但她不像自己父親沈剛那樣，長期不在自己身邊。

　　她始終和賀言琛在同一個城市裡。

　　定期會見面。

　　從某個角度來說，她確實是賀言琛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至親。

　　就算他不表達，此刻也是需要陪伴的。

　　「沒事，以後我們的時間還很多。」賀言琛道。

　　林知星看見男人說話時，離她近的手掌稍稍擡起又放下。

　　她將手伸過去，去握住男人的手。

　　下一秒，被她握住的大掌更用力地回握她。

　　骨節分明的手指將女人小巧的手掌緊緊包裹，手指下意識收緊後，怕弄疼她又一點點鬆開。

　　最終保持在一個適度的力道。

　　轎車行動中。

　　兩個人沒有說任何一句話。

　　男人的手指捏著女人的手掌，指腹摩挲著女人的手背。

　　直到轎車開到醫院門口停住。

　　「我送你進去。」

　　「好。」

　　林知星並沒有拒絕。

　　隻是，就連下車的動作，男人也沒有鬆開她的手。

　　一路到了住院部門口，林知星看了眼門口的安檢機，才說：「你回去吧，我忙完馬上就回去陪你。」

　　男人垂眸看著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遲疑片刻才鬆開。

　　-

　　林知星從手術室出來時是晚上九點多。

　　她不敢馬上離開，跟著幾個醫生一起盯著病人的情況。

　　一直到十一點多，確認病人情況穩定，才換衣服回家。

　　走出住院部時，她才發現外面的天氣已經完全變了樣。

　　狂風將醫院的樹木吹彎了腰。

　　不少落葉被吹得到處都是。

　　林知星之前不確定情況，沒有讓賀言琛來接自己。

　　還好醫院門口有不少等客的計程車。

　　她隨便攔了一輛。

　　回到家裡，整個別墅非常安靜，隻有風吹過窗戶的「嗚嗚」聲。

　　整個一樓的主燈都熄滅著，隻留了兩盞小夜燈。

　　這個時間點，大家應該都休息了。

　　林知星輕手輕腳上樓，先去了林子安的房間裡。

　　小朋友睡得正香。

　　枕邊還放著一個繪本。

　　林知星將繪本放回架子上，去書房門口轉了一圈。

　　書房的門虛掩著，裡面的燈是熄滅的。

　　林知星思索片刻，還是沒有去男人的房間。

　　這幾天她不在北城，也能想到男人為周巧華的葬禮奔波，應該已經休息。

　　她還是不要去打擾他。

　　林知星回到自己的房間，洗漱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陣驚雷聲將她猛然從睡夢中吵醒。

　　她還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已經可以清晰聽見雨水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又急又響。

　　不等她入睡，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透過玻璃將房間點亮。

　　下一瞬，轟隆隆的雷聲再次響起。

　　聲音很大，彷彿就在耳邊。

　　賀言琛。

　　林知星倏地想到男人曾經害怕打雷。

　　這麼多年過去，也許這件事情不再讓他恐懼。

　　耳邊的雷聲陣陣。

　　林知星閉了閉眼，最終還是選擇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