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這一席話,大伯母的表情固然是極為精彩,似笑非笑,大姑更是面色鐵青,看上去簡直是氣壞了。
“大嫂,瞧見沒,瞧見沒?咱們老韓家就這教養?一個晚輩倒是數落起晚輩來了?老二家的,你們兩口子是鐵了心護犢子是吧?好,回到京城,我倒是要到老爺子跟前問個說法,是不是咱們老韓家以後就沒規矩了?是不是老二官當大了,老韓家就沒人管得了你們家了?一個小丫頭,誰給你的底氣,對咱們老韓家的格局說長道短?”
這位胡攪蠻纏一向是把好手,偷換概念也是駕輕就熟。
韓晶晶說她把老韓家的格局說小了,她倒直接把概念換成韓晶晶對老韓家的格局說長道短。
韓晶晶還待辯解,韓母卻輕歎一聲:“大嫂,大姐,情緒性的話,當初你們對我說過很多,咱們都這個年紀了,又碰上這種世道,又何必還跟從前那樣尖銳呢?說到底還是一家人……”
“一家人?這可真新鮮,你還知道我們是一家人?”大姑氣哼哼道。
韓母當然知道,跟這二位不講理的鬥氣,永遠不可能鬥赢。
當下微微一笑:“大夥能聚在這道子巷别墅,不就是因為一家人麼?大嫂,大姐,我不知道京城的情況怎樣,在星城,我們接收到太多詭異時代不好的信息。說真的,就算我跟翼陽在星城的身份,也時時覺得,這種世道,沒有人敢說自己一定是安全的。人人都朝不保夕。都到這份上了,我們又何苦鬥過去那些氣?今兒個一别,能不能有下一回見面,都是兩說。我實不願意一直揪着那些過去不放,世道都翻篇了,那些陳年舊事,也該翻篇了。”
韓母這番話可謂是極為誠懇,算得上是推心置腹。
便是那一向喜歡暗地裡挑事的大伯母,也是面色凜然:“弟妹,情況真的有這麼糟糕嗎?”
“大嫂在京城,應該消息更靈通才對啊。大哥是中州大區的經略總管,這些信息應該很豐富的。”
大嫂微微有些尴尬。
别看她們二人在韓母跟前保持着一種天然優越感,可要說在職場上,她們其實都是屬于打着韓家旗号,混吃等死的那種。
能力所限,級别是有了,但也沒混到什麼實權部門。
以韓家大嫂為例,在家裡,韓家老大可不會像韓翼陽似的,跟老婆有商有量,互相尊重。
韓家老大是絕對的權威,别說公事,連體己的悄悄話,都懶得跟韓家大嫂說。
老夫老妻幾十年,早沒了激情,難得回一次家,也基本是互相透明。
哪怕韓家大嫂想曲意讨好,可這個年紀的更年期婦人,又哪裡能挑動得了經略總管大人的興緻?
說句不好聽點的,外頭能調動情緒的女人太多了,哪還有餘下的精力留給家裡這位?
因此上,韓家大嫂看着表面光鮮,實則在家裡過得極為憋悶,這也是為啥她跟大姑子對上韓母,就想找茬。
這不僅僅是私人恩怨,也是她們在這個家族不如意的心裡折射,要找一個出氣筒,找一個人壓得住的人來發洩她們的負面情緒。
因此,這位韓家大嫂對詭異事件的了解,其實是遠不如韓母這麼深入。所知的一些東西,也不過是皮毛而已。
雖然比外界道聽途說好一些,但更深層次的東西,她其實也沒多少機會接觸。
想從丈夫哪裡打聽一些,韓家老大一向都是黑着臉呵斥,婦道人家打聽那麼多做什麼?
乖乖在家待着就行。
大姑見大嫂态度緩和,頓時有些不悅,提醒道:“大嫂。”
這意思明顯不過,咱們說好了興師問罪的,你可别被她兩句軟話就給打了退堂鼓。
大嫂尴尬地撩了撩頭發:“大妹,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站在這裡論長短,也論不出個所以然。要我說,你真要評個理來,還得是老爺子跟前才說得清。”
好家夥,又繞回到老爺子身上。
這是鐵了心要去京城老爺子跟前告刁狀啊。
韓母自然不喜她們動辄拿老爺子說事,這嘴臉妥妥就像小學生動不動把告老師挂在嘴邊。
其實幼稚可笑。
都這世道了,韓母也算是看開了。
老爺子也好,韓家那些人也好,看她不順眼都二十年了,她也無所謂再繼續二十年。
他們各種看不慣,這二十年不也過來了?星城的天也沒塌下來,他們這個小家也沒塌下來。
誰喜歡,誰不喜歡,日子還不是一樣過着?
正要說兩句體面話避開這二位,道旁一名保衛人員快速走近,走到跟前行了個标準的禮。
“夫人,道子巷門口有一輛特殊車輛要進來。被我們攔住了。不過這車有各種特殊的通行證,我們也不方便阻攔太久。特來通報主政,請主政拿個主意。”
保衛人員當然知道主政今天搞家宴,而道子巷别墅的安保工作現在是星城頭等大事。
他們自然也不敢怠慢。
遇到這種事,自然是要第一時間通報的。
韓母正好借這個機會脫身,正色道:“您稍等,我去通知主政。”
不多會兒,主政韓翼陽便走了出來,身邊自然跟着兩名貼身保镖。
如今這個世道,哪怕是在道子巷内,安全工作也絲毫不敢放松。
“爸,我跟您一塊過去看看。”
韓晶晶正愁不能脫身,嬌笑着抱着父親的胳膊,跟屁蟲似的黏在跟前。
韓翼陽見大嫂跟大姐都在門口,又看看自己妻子女兒,似察覺到一些什麼,但卻沒有點破,而是微笑道:“那就去看看。”
正說着,遠處就聽到了車輛駛入的聲音,突突突的發動機聲特别刺耳,還沒看到車,便能腦補出那種鋼鐵肌肉似的越野車。
果不其然,一輛造型剛硬的越野車從路口轉過,朝這邊道上駛來。後面跟着幾輛車子,顯然是追堵這兩越野車的。
那幾輛車子上,一群安保人員滿頭大汗,揚着喇叭對前面的車子發出警告。
可礙于這車子來頭極大,他們警告歸警告,卻不敢做任何危險的動作。
局面看上去有些淩亂。
韓晶晶是經曆過一些危險陣仗的,一把将父親拉住:“爸,咱們回屋。”
這越野車如此肆無忌憚闖入,顯然是油門踩到底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