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還在敲打着艙頂。
當然敲打艙頂和敲打海面,是兩種完全不同的聲音。前者更幹脆,後者更沉悶。
此時的範清清已經從禁聲狀态中解脫出來,眼觀鼻,鼻觀心,老老實實的待着。一動不動,似是入定一般,但未入定。從心髒的跳動聲來判斷,有些緊張。
烏列半靠艙壁,似在閉目養神,可以聽到他漫長而舒緩的呼吸。即使身上有傷,依然有一個強者的底氣與從容。
林有邪則在打坐調息。但呼吸有些紊亂,顯然心事重重。
一切的聲音,在姜望的耳朵裡都如此清晰。
不同聲音,有不同的情緒。三歲頑童都能從母親的聲音裡判斷情緒,這并不是一個全新的世界。但是因為對五仙如夢令聲部的修煉,這個世界的确變得更具體了一些。
姜望不由得想到,若是能夠尋到匹配的術介,真正再現《聲聞仙典》,乃至于修成“耳仙”……
這個聲音的世界,又會是什麼模樣?
若修成“目仙”,想必察覺視線的重量不是難事,打碎目光也未必不能做到。
萬仙宮的傳承,真是讓人向往。正本的萬仙來朝圖,又該是什麼模樣?
雨來了又去,潮湧又潮落。
在姜望的修行中,接下來的路途平靜度過,再無波瀾。
冰凰島的龍骨船,在近海群島也算是有幾分面子,雖不及石門李氏在齊境那樣煊赫,倒也輕易不會有人碰上來不長眼。
而船上坐着的姜望,早已經名傳諸島。知道的人不想惹。不知道的人,連李寅那一關都過不去。
無論是地獄無門,還是田家,都沒有别的動靜。
四天之後的臨海郡。
李寅獨自駕駛着龍骨船回返,姜望則帶着範清清,與烏列、林有邪告别。
一個國家的威勢體現在哪些方面?
其中之一,就是國民巨大的安全感。
自腳踏實地的這一刻起,船上下來的每個人,都如釋重負。
每個人都清楚的知道,這裡已經是齊國。齊律齊法,為一切行止劃下底線,任何人都不能夠忽略。
範清清、烏列、林有邪這幾個逃命的自不必說,全程打掩護的姜望,其實也是實實在在地松了一口氣。
“此事我欠你一個人情。”烏列說道。
姜望不知道他的傷有沒有養好。但其人的聲音愈發沉穩有力了,那是底氣的體現。
進入齊境之後,一位老資格的神臨青牌,能夠動用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
林有邪也跟着說道:“必有後報。”
姜望想了想:“我還真有一件事情,想請你們幫個忙。”
在齊國,一代名捕烏列的人情,價值可以有很大的想象空間。
姜望如此急着兌現,似乎過于淺視了一些。
但如烏列、林有邪這樣的人,自然能夠知道,這是姜望不想與他們有過多糾葛的表現。
“你盡管講。”林有邪道。
此時與先前調查姜望不同。以其人辦案之外的驕傲本心,當然也不願死纏爛打,一定要混成同路人。
所以姜望要讓人情兩清,她也不會攔着。
“是這樣。”姜望可不管他們心裡如何想,直接說道:“我在迷界認識了一位朋友,叫褚密。在我們突圍的過程中,他不幸犧牲了,死前什麼話也沒留下。我想知道他以前的情況,想知道自己能做點什麼……他是因罪被罰至迷界,眼睛細長,出身梁上樓。”
“知道名字就可以了。”林有邪幹脆地說道:“三天之内把消息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