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城中,不去管那諸多僥幸脫劫的凡民。
隻說李奉仙、曲中元、高不宜、段玉虹這四位,俱都算是人中龍鳳,妖中豪傑。
哪個無有非凡風儀?凡人見之怎敢不拜?
可此時此刻,四人見得眼前一對佛門眷侶,竟都生了自慚形穢之感。
前方是一位妙僧佛子,白袍赤足,不染塵埃。
其側是一位慈悲菩薩,大巾長裙,寶相莊嚴。
那喚作“無垢”的佛子降臨,一記神通,一件寶物,便将逞兇許久,斃殺妖魔邪修數百的異化五通擊敗降伏。
許是這二位的威儀氣度過于不凡,許是李奉仙受創過重,心神不穩。
這狗兒,竟莫名生出些癡呆之态來。
雙手合十,回了一禮,同時下意識問道:
“佛子此來為何?可是要度我?”
這莫名之問剛出。
四人便見得眼前這妙僧佛子大笑起來,捏了個禅印,朗聲頌道:“吾本來此土,傳法度迷情,”
他頌完,身側那莊嚴女菩薩竟也是拈花一笑,捏個智慧印,跟着頌道:“前生皆怨侶,今世共大乘。”
這一首佛偈吐出,不學無術的狗妖依舊不明所以。
倒是高不宜、曲中元,轉瞬便猜出其中含義:
“這一對佛門眷侶,想是糾纏多世的怨侶,唯獨這一世,二人都有了得道大乘的可能。”
“隻是仍需要一同在紅塵打滾,傳法悟道。”
二人面露恍然之色時,卻是都沒瞧見,那喚作無垢大師的佛子,嘴角微微抽了抽。
心底,更大肆吐槽着。
沒錯了,這便是他與雲容的新馬甲。
而所謂的怨侶,準确的說,是十世怨侶。
多寶真君修靈寶至高妙法之一的【演天術】,非但推演無敵,算計無雙,更精擅編排命數故事。
因是陶大真人首次求請,真君頗為興奮,亦頗為盡責。
非但為陶潛與雲容,安排好了極其狗皿又纏綿悱恻旳十世怨侶故事。
為了不露餡,這便宜師尊還宣稱:
“好徒兒,這般震撼的故事背景,該有個合理的解釋,比如你二人這般糾纏,應有一位強大師尊在背後支持才對。”
“尤其你二人這般弄險,少不得要去見百魔真君高洋,這禽獸的神通法力雖然廢物了些,但性情多疑,又好色,難免會想欺辱你二人。”
“也是正好,為師昔年在南海地界闖蕩,除卻本尊外同樣披過馬甲,且至今未被人知曉底細。”
“那馬甲喚作【清淨禅師】,在南海有些聲名,深居簡出,最适宜在關鍵時刻站出來,替你二人撐腰,方便你施為行事。”
多寶真君的安排,自是萬無一失的。
隻是陶潛聽過他講述的故事後,直接懷疑其靈感,隻怕是從“練玉樓與諸葛青衣”這一對孽緣師徒身上得來的,說一句抄襲都不過分。
另外便是多寶那馬甲,聽來似是一位性情良善,擅忍讓的佛門高僧。
可當陶潛去問段玉虹這南海土著後,很快得了個稍稍有些出人意料的答案。
“清淨禅師,乃是南海諸修都知曉的隐世高僧。”
“相傳其本是一位漁民與海底異獸所生,人妖混皿,生就一雙水靈異瞳,通水性,窺隐秘,幼年時在海底得了一卷秘藏《大悲心陀羅尼經》,因此入道修行。”
“此後又遇轉輪寺在外巡遊的傳法僧,得傳轉輪秘法,傳言其已得了羅漢果位,卻仍拒了入轉輪寺的邀請,隻一心在南海地界,度化妖魔,庇護世人。”
“因禅師度化手段,過……過于兇暴,難有活口,是以名聲不出南海之外。”
從段玉虹這番介紹,不難看出多寶真君之手段,的确比陶潛要高明太多。
陶大真人創造馬甲從來都是現用現扔,從不考慮後續。
多寶處置便缜密太多,背景詳實,細節可信,能一直用下去。
聽罷這些,陶潛感歎道:“學到了,又學到了。”
而懷中袁公,則好似想起什麼,恍然大悟又怒噴道:“無恥多寶,南海那個度化手段和妖魔差不多的清淨禅師,竟是他所扮?那上一回在魔都,多寶替你遮掩,與諸葛青衣一戰,是不是披着我秘魔宗的馬甲?”
“是哪個?多寶扮的究竟是誰?”
兩位師尊之間的事,陶潛自不摻和。
他與雲容,各自扮作“無垢大師”、“妙音菩薩”,施大神通降伏五通後,也順勢折服了高不宜、曲中元與李奉仙。
在段玉虹引薦下,雙方寒暄一二便算結識。
二怪雖也算是亦正亦邪,但瞧着陶潛扮相,判斷是佛門得道的佛子,生怕是一位嫉惡如仇的,是以不敢多說,更不敢套近乎,擔憂被對方認定為邪魔,擡手便度化了去。
倒是高不宜,得了段玉虹的事前“提醒”,完全知曉眼前這一對高僧菩薩并沒有表面這般正直,也知曉兩人進入凡俗目的為何。
此刻臉不紅心不跳,半是恭維,半是邀請道:
“高某見過無垢大師,妙音菩薩。”
“娘子說二位神通無敵,适才一見,果真如此。”
“娘子還說兩位入世,一是尋機緣,欲破通神一關,踏足極樂境,二是尋天驕良才,收為弟子,帶回南海,欲開一支南海佛脈。”
“如此倒是正好,天下聞名的妖妃元明真,如今正被困在鄰省錢塘,諸魔彙聚,加之此省變作地上佛國後,被那魔佛寺改造成一處詭異之地,萬民皆疲……此時此刻,那地界正風起雲湧,亂世氣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