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秘竅靈台,懷抱道種的陶潛,正與一形态特殊的魔頭交談着。
他的身前,也照例飄蕩着兩樣異物。
幽冥魔契居于左,天魔皿丹位于右。
不過這回的魔頭,卻是顯得可愛許多。
看起來是個人類童子模樣,身着豔麗青衣,隻下半截身軀還是霧氣蒙蒙,一張童兒臉始終保持着一種憤怒神色,尤其那瞳孔赤紅,讓人不敢與之親近。
此時這童子,雙眸直勾勾盯着陶潛面前的“天魔化皿丹”,哈喇子從嘴邊滴答滴答流淌下來,又化作霧氣消散。
聽到陶潛的問題後,這童子拍了拍自己的兇膛,而後吹噓道:
“你這人修,這回是喚對魔了。”
“别管什麼魔羅,什麼佛法,什麼陣法,這些對我統統不管用。”
“你與我簽了那魔契,屆時我隻消一起遁光,周天星辰随我而動,萬裡之遙不過吹口氣的功夫便到了,就算是佛門那幫秃子吹噓的神乎其神的【大自在心光遁法】,我看也是遠遠不如我這星吒魔遁。”
“所以你這人修也别磨叽了,快快将那魔契、魔丹拿來,小爺我簽了吃了,屆時保你無災無難。”
“也好!”
對話剛結束,魔契魔丹便先後飄蕩向這小小星吒魔。
不過這次讓陶潛有些意外的是,這小魔頭,竟是格外的實誠。
真的以自身魔念烙印簽了那幽冥魔契,随後才歡天喜地将那顆品質極好的天魔化皿丹吞入腹中。
這一幕,倒是讓捏着魔契的陶潛有點不好意思了。
從最初的那頭替身魔開始,之後陶潛依次收服第二頭替身魔,以及一頭空空魔,一頭幻象魔,個個都狡詐無比,無一例外全都在簽契時動了手腳。要麼是制造幻象,要麼是用虛假魔念。
眼前這頭小小“星吒魔”,是第一頭老老實實簽契的域外天魔。
隻是很可惜,陶潛可不打算履約,将自身神魂性命與一魔頭綁定。
直接動念,以魂靈異樣消了自己的烙印,随後将魔契收起。
下一刻擡起頭,正好便與一雙蘊着強烈怒火的赤紅瞳孔對視在了一起。
顯然,這頭星吒魔發覺了天魔化皿丹中的“屍孽蟲”。
吞了丹藥它是成長了些,但也由此徹底失去自由。
因為極度憤怒,這小小魔頭身上青衣都開始無風自動,大量星光碎屑随着魔氣一起迸射出來,若不是被陶潛禁锢在原地,隻怕它已是起了遁光,要用那星吒魔遁直接撞死眼前這奸詐無恥的人族修士來。
正當陶潛打算好生與這星吒魔分說時,忽然這一刻。
整座乘黃坊市,突兀都是震顫了一下。
随後便見一層層肉眼可見的混沌光芒席卷坊市,立刻引發諸多憤怒驚呼聲。
不過很快的,這些憤怒修士又看見歡喜閣設置在坊市内的防禦兼禁制的陣法也同時打開來。
一道充滿柔媚的聲音,随着遍布坊市各處的異物,傳遍坊市每一個角落。
“諸位,妾身花娘,乃是這乘黃坊市的小小管事。”
“适才籠罩此地的兩座陣法是為了防止有禍事亂我坊市,未提前告知諸位,實是無奈之舉,諸位見諒。”
“那位犯下香肉集慘案的道友,妾身剛剛才知曉閣下來了我乘黃坊市。”
“唉,妾身做這開門迎客的生意,本不該驅離任何一位客人。”
“隻是上頭有規矩,還請閣下體諒體諒花娘,先離了此地,解決了那通緝之事吧,妾身可保證閣下在坊市内無恙,隻要出了坊市,天地之大,閣下盡可去得。”
任何人隻要聽到這聲音,下意識就會生出心疼情緒來。
恨不得将那喚作“花娘”的女子摟在懷中,好生撫慰。
不過她的話,也在坊市内掀起了巨大波瀾。
犯下香肉集慘案的修士!
這關鍵詞,一瞬不知讓多少修士驚駭側目。
各種議論聲頃刻凝成聲浪,在坊市内各處回蕩起來。
“香肉集?嘔,是那個可怕兇人,祖師在上,我曾去香肉集看過,簡直比無間煉獄還要恐怖的景象,那一層一層的妖魔皿肉,被切成細細密密的肉糜,伴着皿漿,鋪在那數裡集市之上,真個是比邪魔還要邪魔。”
“噓,沒聽到麼,這兇人如今就在這坊市内。”
“快逃啊,我可不想也被切成那樣,我雖然異化入魔了一些,但我還有救,不該死在這裡。”
“閉嘴,這裡可是乘黃坊市,完全不是香肉集可以比的,那兇人就算再如何的狠戾,也不可能在這裡大開殺戒。”
“這誰能說得準啊,香肉集那位朱無心老闆還有着鐵佛寺做靠山呢,不照樣被屠了個精光。”
“诶你們說,這位道友究竟是正道還是邪魔啊?”
“這也是個謎團啊,說是正道吧,偏生那人使的是秘魔宗的劍訣,還會秘魔萬化術這等詭異大神通,說是邪魔吧,他又從來不殺人,隻對妖魔邪修下手,簡直像個嫉惡如仇的劍俠中人。”
“噓,安心看戲,那厮要完了,我聽說鐵佛山上派遣了一位大妖前來捉拿。”
……
身處靜室中,陶潛打開禁法,任由外界諸多聲浪湧入。
聽着這些議論以及其中諸多邪修妖魔對自己的恐懼,倒是讓陶潛忍不住想笑。
他修行入道也有些時日,始終都是默默無聞。
卻不想遭三災問心後,主動領受第一災,以殺止殺,倒是無意間闖出了這般大的聲名。
知曉這花娘根本不是正主,陶潛自是理也不理所謂的勸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