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曉得仙魔戰場,情勢瞬息萬變。
但如剛剛那樣的接連轉變,仍舊稀罕。
七邪宗一方還沒因“玉面仙郎賈三元”的玄妙手段而得意太久,馬上大好局面就被陶潛打了個七零八落。
商陽城一破,更顯了好大頹勢。
眼看着祖龍社那一衆摩拳擦掌、殺意沖天的正邪修士要沖入城中,七邪宗一方所有弟子不由都是面露絕望之色。
便是方士聖子韓潇、楊家嫡子楊蒼幾人,也都是滿臉頹然。面對兇神惡煞的鐘紫陽、陳希夷這些人紛紛退讓開來,原先他們敢仗劍出手,以邪魔法術,硬抗這些大派真傳,嚣張跋扈,不落下風。
如今曉得大勢已去,不敢再造次,免得聽到一句“與此等邪魔無需講甚道義,大家并肩子上啊”這類話語,然後被圍殺至死。。
似韓潇和楊蒼都是外來的,哪怕見七邪宗大業敗亡很是難受,也仍有退路。
最為不甘的,是趙天霸、戚無心二人。
他們皆是新月本省天驕,一個是本地大族趙家嫡子,一個是百宗聯盟的少盟主。
就是逃,也無處逃。
二人眼看着祖龍社一方,闖入商陽開始屠戮七邪宗六脈弟子。
眸中驚怒悲憤,悲的卻不是七邪,而是自家。
可以預見的未來:待祖龍社、悲禅寺、玄道宗等聯合勢力,覆滅七邪宗後,緊跟着必将犁庭掃穴,将他們趙家以及百宗聯盟連根拔起,将所有資糧寶物盡數掠奪。
勝利者,本就有這特權。
偏生他們根本無法反抗,先前他們要屈服于七邪宗,如今又哪裡是絞殺了七邪宗的聯合勢力對手?
哪怕束手就擒也無用,根源在于道不同。
道不同,又生沖突死戰,敗者必殺絕。
從古至今,絕無例外。
想到這些凄慘,趙天霸與戚無心二人,同時回首看向那仍在玄陽黃精湖中的賈三元,再顧不得彼此差距,上下尊卑這些。
二人,先後開口,劃清界限。
先是那戚無心,嘶啞着聲音就喊道:
“賈道友,百宗聯盟本就是你七邪宗強行捏合起來的,吾等其實頗多争端,各有私心。”
“現下大業敗亡,聯盟便無需存在,就此解散正好。”
“說來也是緣法,我家先祖偶得一卷《皿影經》,這才創下旁門道統皿影宗,近日來我全宗上下修法練功,追溯道統之源,得了大緣法。”
“終是知曉吾等道法之源,乃是中古時代莫名隐遁的【幽冥魔教】,現下魔教将歸,我皿影宗也将返祖歸宗,全體離了新月,去投幽冥魔教。”
“諸位道友,莫要惦念,戚無心去也。”
……
“好個玉面仙郎,平素吹噓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怎如此輕易就敗了,可憐我先前被妖鬼蒙了眼,被邪丹燒了心,誤信你真尋到了長生大道,竭力說服我父,竟硬生生拖着我趙家上了你七邪宗這條賊船,如今卻是要因我一人之故,累及全家,我恨啊。”
“賈三元,今日我趙天霸便與你恩斷義絕,勾銷因果。”
“諸位,我趙家這便舉家搬遷,離了這新月大省,日後将修善果,不做惡行,望諸位道友莫要追究。”
“就此别過,趙天霸去也。”
……
這兩番話響徹,不由得又是全員矚目。
好家夥,正邪雙方算是都見識到了何為反複無常?何為狡詐無恥?
聽來平常的幾句話,實則都藏了些玄機。
一個是直接切割,再顯露自身根底以做威懾,雖然隐匿多年,但“幽冥魔教”的聲名的确恐怖,是實打實的魔道源流之一,現今逞兇的孽宗、魔佛寺都算是其後輩,唯有秘魔宗、太上魔宗存在的曆史能與之媲美。
讓無數魔道修士趨之若鹜的大冊《皿神經》,正是出自此魔教。
如今聽得秘聞,幽冥魔教竟要再度歸來?
這消息,讓許多修士下意識記住。
而另一人趙天霸,則是試圖将趙家先前的惡行一筆勾銷,同時将自家與七邪宗勾結的責任推到賈三元身上。
不知情又頗為天真的人聽了,或許真會認為他趙家是有良知的門閥家族,隻短暫受到玉面仙郎的蒙蔽罷了,或許情有可原。
隻可惜此處無有這般天真良善的,哪怕是林不覺這等純善熱皿的志士聽了,也是不由自主露出嘲諷之色,眸中殺意不降反增。
那趙天霸也知曉這些,他說出這番話不過是要切割。
同時也示弱,為趙家争取些“搬家”的時間。
說完,便轉身遁走,連掙紮一下都沒有。
也虧得此時祖龍社一方正在絞殺七邪修士,無人搭理他與戚無心二人,隻想着此間事了,再做清算,任由兩人逃離。
玉面仙郎賈三元!
數個時辰前還是意氣風發,俨然新月大省的少主。
如今,連遭盟友背刺。
不過他也并非尋常人,對趙天霸、戚無心的話充耳不聞,好似早在他意料之中。
裸着那讓人作嘔的邪異身軀,一雙猩紅眼眸,則是死死盯着商陽城内的陶潛。
其中寒意恨意,幾欲凝成實質。
先前享受這種待遇的,是嬴青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