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忍來之前,衆人所謀,是錢塘省數千萬凡民百姓的生路,至多再加個天南省。
他一來,除了欲讓元明真當領袖外,更直接将謀劃事擴大至整個北地,足足數十個大省。
格局雖是瞬息打開,可他那計策卻讓陶潛不由生出些惱來。
好家夥!
這便将他陶大真人安排明明白白?
若這謀劃真能成,真能救了這糜爛世道尚且好說,偏偏他那想法在陶潛看來,幼稚得緊。
連猶豫思量一兩息都沒有,陶潛徑直搖頭道:
“此法不可,此路不通。”
“你既瞧不上自在寺立【地上佛國】的法子,怎如今又直接複刻方士的計劃?”
“紅拂女與姒洗心結合能統一北地諸省,我與元明真結合就一定能奪得天下?”
“元道友既能寫出《明真治世經》,想來是極具智慧的,必定不會同意你這法子,想來你也是心皿來潮。”
“我不是關鍵,元道友也不是關鍵。”
“法統與人道氣運,更不重要,畢竟一旦張麻子或者姒洗心被轉為祖龍皿脈的話,天底下誰能與他們争奪法統與氣運呢?”
“你真正想着的,是打算将我背後的靈寶宗,以及救國會背後的元始宗拉扯進來,集合這兩大頂尖道門大派之力,一統天下。”
陶潛毫不客氣,揭了李忍心底真正想法。
其餘幾位,也都明悟過來。
幾人中最年長,治政經驗最是豐富的趙公達,當先搖搖頭,接續着陶潛的話,也否道:
“此計簡單粗暴,看似可行,實則必是不成的。”
“靈寶、元始二宗雖強,但并未強到鎮壓整個修行界的程度,縱是将太上道也拉扯進來又如何,須知對立面尚有魔佛寺、孽宗、秘魔宗、太上魔宗、大自在寺、轉輪寺、大昭寺、修家、姒家、張家、李家……等等,這還未提道門其他大派,以及數不清的旁門左道。”
“如今這些所謂潛龍天驕,哪一個背後沒有大派大家族支持?仍舊是混戰不休,無有安定之時。”
李忍被看穿心念,面上并無惱色。
他也是個磊落之人,直接攤開來說道:
“此确是李某的心皿來潮,不過我倒覺得有很大機會能成,當年祖龍能一統九州,背後最大支持者,也同樣是道門三宗。”
“修行界雖是法脈林立,但洞玄境、道化境、劫仙境的修士,以道門三宗最多。”
“尤其真人所在的靈寶宗,萬仙來朝之威名誰不知曉。”
“我研究過真人過往諸多經曆,真人在蓬萊海内聲望極高,入世後與餘延世等元始宗、神霄宗、少清派傳人交情頗深,甚至于能指派得動元始隐仙,在那新月省内又與太上道子有交情,真人身上還有磅礴人道氣運,以及禹鼎、谷神簋兩件祖神異寶。”
“毫無疑問,真人便是氣運之子,應劫之人。”
“隻要真人你願登高一呼,請得萬仙出山,再邀南邊元始宗,虛空太上道,人道氣運加持,民心所向……大量洞玄道化劫仙傾巢而出,在其餘宗門反應不過來時一統天下,碾碎方士更是輕而易舉。”
“真人你不必當皇帝,換個稱呼也可,或可立下一支無上仙朝來。”
“這種種迹象已表露無遺,此便是真人你入世之由,終是避不開的。”
“你被追殺卻未曾回轉蓬萊海,反而踏足錢塘,與身具【天鳳之體】的元明真道友相遇,這又是一明證。”
……
當李忍這番話吐出。
幾人哪裡還不明白,這位出身佛修的年輕将軍,除了是元明真的追随者外,也是陶潛的。
在他看來,陶潛許是真龍天子,命中注定要與天鳳女帝結合,立下仙朝,拯救萬民。
若是尋常修士,聽他這般激昂又好似有理有據的話,少不得會被忽悠,真個就信了他。
可此間,無一個是好糊弄的。
仍是趙公達!
這老人家,全然不聽那八卦事,隻再次分析道:
“李道友莫再妄想,此法依舊不成。”
“旁的不說,據老朽所知,道化、劫仙境修士,隻怕輕易入不得世。”
“至于緣由?”
“老朽早年讀書曾瞧過一本志異秘冊《近古雜錄》,内中記載了更久遠時代,幾位疑似道化境修士滞留于凡世的後果。”
“不論是故意,還是無意……總之,因他們而死的底層人族,少則數十萬,多則百萬。”
“得了‘道’的修士,對于凡民而言,已算是神。”
“直視也好,在身側也罷,都是死。”
“甚至會永久性的改變一些地勢,孕育出一些怪奇之景來。”
“當年祖龍建立長生天朝,布下【祖神禁法】,與修行界簽訂契約,隻怕這就是主因。”
“聽聞上古黑暗蒙昧之時,人族生滅迅速,每隔一段時日就有滅世災劫。”
“曆經多劫,最終出了長生朝,立了禁法,使得這片大地上的人丁暴漲至數十近百億……外域,也就是天朝那些個邦國異域,全部加起來,都無法與我們相提并論,此乃禁法之功也。”
“若是讓這些已得道,已成‘神靈’的存在再次入世,隻怕不出數月,一場仙魔大戰便将掀起,大地崩解,日月無光,重回黑暗蒙昧之時。”
“那時人族處境,反倒不如現在了。”
趙公達說完,李忍頓時陷入沉默。
想反駁,卻吐不出一個字。
陶潛則是在此時,補充打擊道:
“道化、劫仙存在,多數在域外大淵,等閑歸來不得。”
“至于說蓬萊海内的萬仙?”
“衆生修行,多數求的是己身超脫,便是靈寶宗也不例外。”
“伱我諸人都算是異數,我就算站将出來,宣布與元道友結合要奪天下,或可得到靈寶宗一些暗中支持,但要全宗參戰是絕計不可能的。”
“這方面,反倒是元始宗更便宜些,他們似是要借救世之氣運再立仙宗……不過他們暫時在南方動作,顧不得北地。”
“李道友你這法子,其實算不得稀罕。”
“仙朝也好,其餘法子也好,陶某都想過。”
“甚至這世上從未有過的法子,陶某也想到了一些。”
“可惜,暫時都瞧不見希望。”
“不過陶某倒從未覺得,這不是一時就可定之事,前途漫漫,陶某已有準備,甘願求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