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獄司,執筆人衙門。
某間雅室。
一位穿著黑色袍子的中年男子坐在長案前,安靜飲茶。
在他身前,放著兩封打開的信。
一封信記載著白鹿門之案的詳細過程以及最後的審判結果。
信中用大量的筆墨描述了李三思破案時的推理思路,以及豐富的想象力,贊譽之詞躍然紙間。
並且對三法司最終的狼狽姿態做了深度的抨擊和嘲諷,這一篇幅文字不長,但言語極其犀利……看得出來落筆的時候是咬著牙的,筆畫很重,以至於這一篇的文字都滲透了紙頁。
另一封信則是對守城人李三思的引薦,文字不多,但態度很懇切……希望他能加入執筆人。
兩封信的落款人都是冷長空。
黑袍男子看完第一封信後,給自己續了一杯茶水,沒有做任何的表態,便將信紙合上,壓平後放到了一邊。
繼續飲茶。
從他淡漠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對白鹿門之案的過程和結果似乎都沒有太大的興趣。
或者說,並不覺得有多麼意外。
看完第二封信後,他沉靜了半息,端茶的那隻手在身前停滯了一瞬,隨後便又緩緩送到嘴邊,細飲一口,平靜悠然。
他的雙眸深黑如墨,比夜空還要浩瀚,智慧的屬性直接拉滿。
同樣,他將第二封信也合上,壓平後放到第一封信上。
片刻後,他放下杯盞,稍作沉思,回了兩封信。
第一封信的內容很簡單,五個字:“這案子不難。”
第二封信的內容更簡單,隻有三個字:“再看看。”
落款署名:秦逍遙。
黑袍男子落筆同時端起了杯盞,輕輕扣了幾下桌麵,一小廝頓時自門外奔赴而來:“司長大人。”
“把信送給冷長空,告訴他,再多點時間,再多點耐心,別著急......是我們的,就絕對跑不掉。”
說話同時,衣袖輕擺,兩封信似雲雁般飛進了小廝懷裡。
“諾。”
小廝低著頭,恭聲開口。
隨後將兇口衣衫迅速抹平。
“昨晚叫你去考驗下監察院的那個守城人,結果怎麼樣?”
黑袍男子飲茶入喉,漫不經心問道:“是否和冷長空信裡說的一樣優秀?”
“這……”
小廝沒敢擡頭,支吾不言,顯得有些為難。
“嗯?”
黑袍男子吹走飄至杯口的茶葉,笑了一聲:“直說無妨,不用擔心得罪人。”
得到應允,小廝緩了口氣,說道:“司長大人,昨夜我前去監察院,並未見到守城人李三思。”
“哦,他去哪了?”
“聽監察院的守城將士說,李三思帶著一群人去秦淮河吃花酒了,我便隻好跑去秦淮河等他,可等我趕到的時候,卻又聽兩岸邊散去的公子哥們談論起他,說他破案之後闊綽起來了,不僅在秦淮河包了場,而且還包了夜,整晚都不下船了……我便隻好回來。”
小廝的語氣頗有幾分無奈。
黑袍男子端起的杯盞頓時停在了嘴邊,升騰的水汽繚繞在眼眶周圍,讓人無法看透他的眸間情緒。
“這樣啊……”
黑袍男子又一次放下杯盞,沉寂了半息,說道:“叫冷長空不要在三尺閣耗著了,不體麵,盡早回來吧。”
語氣變得有些淡漠。
小廝應了一聲,忽然感覺兇口發燙,扒開衣衫一看,第二封回信不知為何已經化作一片飛灰。
伸手一拍,灰燼散去,餘溫尤在。
“司長大人!”
小廝驚呼了一聲,漸起的不安情緒被黑袍男子伸手壓下。
“別多話,去吧。”
一聲長歎,黑袍男子趕走了小廝。
差不多一個時辰後,仍在三尺閣內府大堂賴著不走,誓要將李三思帶回執筆人衙門的冷長空見到了那名小廝......他聽到了黑袍男子的口諭,看到了那一封回信......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眼中漸起遺憾。
最終,他將信件收好,放入懷中,抱起長劍,隨小廝離去。
落地滿是朝陽,可冷長空的心,卻有些暗淡。
......
秦淮河的早晨,是安靜的,也是冷清的。
和夜晚的喧囂繁鬧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天亮時,溫暖的紅光灑滿了每一座花船。
可被帷幕及好看的簾帳遮住的花房中,卻還是夜晚的模樣。
一夜的折騰和快活後,監察院的將士們都還沒有醒來,沉睡可能要持續到中午。
可在岸邊停靠的一座三層花船的某間花房中,李三思躺在床上,卻已經睜開了眼。
他的身邊躺著一個人。
雖被軟和的裘被遮住了身體,可還是能從隱約露出的雪白膚色中,看得出她是一隻磨人的小妖精。
秦淮河頭號花魁蘇姬,歌技無雙,舞技驚豔,琴棋書畫,她也都涉獵頗深。
據說她原本是前朝某位大臣的女兒,當今神皇即位後,其父便徹底倒台,家族男丁全部斬頭,女眷則全部卷入風塵。
而後,母親和唯一的姐姐全都不堪屈辱選擇了自縊,隻有當初還懵懂的她,獨自活了下來。
多年屈辱承受,讓她倍感煎熬,但好在最終熬出了頭......她成為了秦淮河的頭牌。
中間的十二年經曆,就是活脫脫一份失足少女勵誌史。
在大魏無數讀書人心裡,蘇姬是搶手貨。
可到了李三思這兒,她隻是一個暖床的......莫得感情的滾床單隻是逢場作戲......你可以得到我的人,但絕對得不到我的心。
而當李三思翻閱今世記憶時發現,這位頭牌花魁蘇姬似乎並不是自己靠著那兩招泡妞秘訣弄上床的,而是她主動勾搭上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