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從小到大并沒有什麼真心的朋友。
作為南蠻王世子,皇帝的弟弟,世子在京都自然也全是一個紅人。
這樣的身份,自然不乏有衆多的纨绔子弟想要與他交好。
上到皇室子弟,下到普通的氏族子弟,見到世子都要恭恭敬敬的行禮。
而他們自然也會投其所好,大手一揮就包下了世子的錢所有花費。
所以世子在京都,雖然整日花天酒地,但是并沒有花多少錢。
事實上,即便沒有人請客,自然也是沒有人敢把身無分文的世子拒之門外的。
可即便那些纨绔子弟使出了渾身解數,放下他們自認為高貴的面子,為世子端茶倒水也視為榮譽。
世子卻從沒有多看過他們一眼。
反而有很多的纨绔無意間也不知道怎麼就惹到了世子,被世子揍得體無完膚。
也正是因此,世子才有了“混世魔王”的稱号。
而那些纨绔子弟,再也不敢出現在世子的眼前。
所以世子在京都十年,并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
李斐應該是唯一一個。
說起李斐和世子相識的故事,那可真的是不打不相識。
世子日日混迹于各大青樓之間,身邊總是圍着一群人。
世子沒有什麼表現,那些人卻是各個張牙舞爪,嚣張至極。
而年幼的李斐也算是個纨绔子弟,因為自己特殊的身份而心高氣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世子就這樣在怡紅院遇到了李斐,
那時的李斐已經是一個小胖子了。
說來也奇怪,世子對這個長的像球一樣的小胖子并不讨厭,反而是充滿了興趣。
李斐看不慣世子的所作所為,就派人把那些個纨绔子弟全都打了一遍,趕出了怡紅院。
那些人知道李家勢大,不敢反抗,都隻好灰溜溜的離去。
打狗也要看主人,那些打了世子好幾歲的纨绔子弟們,雖然不是世子的朋友,但是好歹是和世子同行的。
李斐的做法自然讓世子有些不高興。
兩個隻有幾歲的小孩子就這樣打了起來。
世子有蠻力在身,自然是處處占着上風。
在将李斐壓倒在身下好幾次之後,李斐這個小胖子終于選擇了求饒。
在得知世子的身份之後,李斐當即便認了世子做“大哥”,即使他比世子還要大一些。
從那以後,李斐就有了“肥球”這個外号,成為了世子身邊唯一的跟班。
于是,整個京都最年輕一代裡,身份最尊貴和家裡最有錢的兩個少年,開始了“為禍京都”的旅途。
其他的纨绔子弟聽到二人的名号,無不聞風而逃。
而那時的金家大公子,還隻是一個普通商人的孩子。
因為那時的金會長,還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商人。
敢于和這兩人叫闆的,也隻有陳毫這個安閑王世子。
同樣是皇室子弟的陳毫,應該是陳墨的兄長。
由于陳毫當時和太子的關系不錯,所以他一點也沒把陳墨放在眼裡。
哪怕他隻是一個閑王世子,而陳墨是南蠻王世子。
當時的他,可能也隻是知道自己身份高貴,和陳墨一樣是世子。從未想過他與陳墨之間的差距。
可如今,太子已經登基,成為了當今的皇帝。
陳墨與皇帝的關系并沒有因為時間和距離而有所疏遠,而他這個安閑王世子居住在京中卻漸漸地與皇帝疏遠了。
現在長大成人的他,早已經明白了自己和陳墨的區别。
不然的話,當時在怡紅院,他也不會輕易地向陳墨屈服。
世子就是這樣,在京都内沒有對手,同樣的,也沒有朋友。
除了李斐,唯一算得上世子朋友的,應該就是那個男人了。
美酒相伴,世子常常與那個男人相談甚歡。
男人感激着世子的恩賜,世子也從男人哪裡學習着自己從未思考過的道理。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而那個男人,顯然已經能夠算是世子的知己了。
除了男人的背景和名字,隻有一件事讓世子覺得遺憾。
那就是男人從沒有喝多過。
每次世子賞酒,他隻喝一壇,絕不肯多喝。
除了之前那一次,世子為了讓他閉嘴,強行的灌了他幾壇酒,将他灌醉。
男人似乎再沒有在世子面前喝醉過,永遠都是一副平靜地有些悲傷的表情,像是經曆了無數的大風大浪之後,黯然失神的老者。
隻是,男人并不老。
再相見已經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很有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在相見了。
但世子還是希望,他們還能有再相見的那一天。
而他更希望,到時候男人能夠在他面前敞開心扉。
痛痛快快的喝一場酒,然後說出他經曆過得一切,解開世子對他的所有疑惑。
再見了朋友,熟悉而又陌生的朋友。
萍水相逢,但願你不是隻是一個過客。
哪怕,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
世子也是在男人走了之後才開始感到傷感。
他也不禁在想,如果自己早一點給了他們父女更好的生活,幫他們在京都活下去,他們是不是就會留在這裡。
世子轉頭,對着李斐問道:“你說,如果我早一點讓他們父女衣食無憂,把他們留在我身邊,他們還會走嗎?”
李斐搖了搖頭,說道:“殿下,您剛才說了,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您如果真的給他更多的話,他隻會覺得無法接受,更不知道該如何報答。”
“無奈之下,他可能會直接消失,讓您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世子問道:“他為什麼會這樣做?”
李斐輕聲回道:“因為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兩人共同看向了遠方,誰也沒有說話。
陽光斜照在他們的臉上,溫暖又明亮。
隻不過,刺眼的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沉默許久,世子對着李斐問道:“終有一天,你也會像他一樣離我而去嗎?”
李斐想了想,回道:“殿下,我不會像他一樣,隻是說了一聲就離開。”
“如果有一天我不得不離開殿下,隻要世子留我,我是一定不會走的。”
“隻是,世子您可能不會留在京都。”
世子問道:“為什麼這麼說。”
李斐回道:“殿下,您是南蠻王世子,終有一天是要回到南王城的。”
“京都隻是養育了您的一個地方,也隻是您停留過的一個地方。”
“而南王城,那裡才是您的家。”
世子點了點頭,沒有反駁。
在他心裡,其實也是能分得清這些事的。
他也知道,終有一天他要認自己的父親,要回到南王城。
而在他會南王城之前,他還要進行天地認證,還要去北涼迎娶北涼的公主。
世子又問道:“如果我回南王城,你會跟着我去那裡嗎?”
李斐沉默了一會,有些無奈地回道:“殿下,如果你說的是讓我陪您回南王城,在那裡住上一段時間的話,我自然是會跟着您的。”
“可如果您說意思是讓我去那裡定居,我恐怕難以從命。”
世子問道:“為什麼?”
李斐看着遠處,意味深長地說道:“殿下,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朋友并不是能夠永遠在一起的。”
“年少輕狂時,我們可以一起吃喝玩樂,在城中做我們的‘混世魔王’。”
“可我們總是要成家立業的,到時候,這樣的生活絕不會再有了。”
“在朋友之外,我們還有親人,還有其他的珍貴的一切。”
“而朋友,絕不是那個被強行捆綁在身邊的那個人。友情,也絕不是用來束縛人的枷鎖。”
“殿下,以後的分别會有很多,如果每一次都像現在這樣惋惜,生活就隻剩下離别時的芳草萋萋了。”
“我們要做的,隻有坦然面對。”
世子看着李斐,第一次感覺到這個胖子的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