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巷回到鎮子裡這件事,他自己沒有想着隐瞞,要是想着隐瞞,旁人也就絕不會知道他回來了,因此在那幾個碩果僅存見過柳巷的老人嘴裡,柳巷的事情便又傳了出來。
他們不知道柳巷在之後的日子裡,去了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但光是看柳巷現在這容貌未改的樣子,便一定知道他已經成了那種山上修士。
雖說這是偏僻小鎮,但得益于延陵王朝對于山上修士詳細情況的傳播,這讓整個山河都知道了修士的情況,在仍舊對修士們報以敬畏的态度下,也沒了那麼多害怕。
很多事情因為未知才會害怕,這一件事便也是如此。
老人們不太知道之後的事情,于是便将當年柳巷在鎮子裡發生的事情,用了一種十分誇張的口吻來描述,導緻柳巷這麼個最大愛好不過隻是喜歡在門檻上坐着小巷盡頭那棵柳樹的男人,現如今在整座小鎮的百姓心裡,也是個即便當年也是不同凡響的男子。
一時間,不知道有多少姑娘,開始傾心于柳巷。
這個地方雖然也有李扶搖朝青秋這樣的劍仙名字流傳于世,但不如眼前的柳巷來得真實。
此後好些日子,那條小巷便有了一幅極為古怪的畫面,當柳巷照常叼着那截柳枝坐在門檻上看着小巷盡頭的那棵柳樹的時候,小巷口便一定會有一群女子在看着柳巷。
所有人都很安靜,倒是沒有半個人去打擾那位柳大劍仙。
不過有一點很奇怪,小鎮上的人既然都聽過朝青秋和李扶搖這樣的劍仙名字,為何沒有聽過柳巷的名字。
要知道,雖然柳巷這些年出劍不多,但總歸世間絕大多數修士都是知道劍士一脈有這麼個劍仙的。
柳巷偶爾想起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有些古怪,但依着他的性子,這輩子隻有一件事想不通要繼續去想,其餘的事情,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所以看着日頭快要落下之後,柳巷便準備起身走回自己那破爛院子裡,對付對付又是一天。
隻是他還沒有站起身來,遠處便走過來一個少年,他是從那個巷口走過來的,手裡抓着一大把信箋,緩慢朝着柳巷走過來的時候,兩腿都在打顫。
柳巷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後的夕陽。
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急着起身,就等着那個少年往這裡走來。
回來小鎮之後,這好像是第一個敢主動走到他身邊的人。
那少年穿了一身不算太破爛的衣衫,但也絕對說不上好,走到柳巷身前之後,看着這個早已經在小鎮裡家喻戶曉的男人,少年強忍着害怕,對着柳巷咧嘴一笑,表達善意。
柳巷看着他手裡的那些信箋,眼角有些笑意,但是被他隐藏得很好,那個少年并未看到。
“劍仙老爺……”
少年鼓起勇氣,隻是才開口說了四個字,便被柳巷打斷,“你手裡是什麼東西?”
少年一怔,趕緊把手裡的信箋拿了出來,遞給柳巷,咽了口口水,然後才說道:“鎮裡的姐姐們寫給劍仙老爺的,要我給劍仙老爺帶來。”
柳巷接過來之後,哦了一
聲,然後說了聲坐。
少年原本哪裡敢在柳巷身旁坐下,可是在柳巷說了這個字之後,他又不敢違背柳巷的想法,就這樣小心翼翼的坐在了柳巷身側,然後眼角餘光就看着那柄柳巷腰間的劍。
百文。
柳巷将那些信箋放在門檻上,一封一封的看過去,有時候看到了有趣的字句,甚至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一笑,讓坐在他身側的少年都放輕松許多,那些鎮子裡的姐姐,都花了不少銀錢,不然他才不敢接下這個活兒。
畢竟眼前這一位,是個劍仙老爺。
那些信箋,大多是表達她們對于柳巷的愛慕的,但是幾乎都沒人和柳巷說過話。
放下信箋,柳巷扭了扭脖子,巷口那邊的女子們,早已經鳥作獸散,或許她們都在期望,日後某一日,自家便收到了柳巷的回信,然後他們就順理成章,成為了柳巷的夫人。
柳巷轉頭問道:“你膽子還不小,不怕我怪罪你?”
柳巷的神态不像是生氣,少年也就沒那麼害怕,他隻是低頭說道:“姐姐們給了我不少銀錢,我也很想要這些錢。”
“要錢做什麼?”
柳巷随口相問,心思其實不在這個少年身上。
“想買柄劍,然後去闖蕩江湖。”少年一直盯着柳巷腰間的百文,這是發自内心的喜歡。
“就帶柄劍,就敢出去闖蕩江湖了?碰上那些狠心的,不怕直接被打死?”柳巷有了些興緻。
那少年猶豫了片刻,這才怯生生說道:“應該運氣沒有這麼差吧?”
柳巷笑道:“既然你都把生死寄托在運氣上了,還走什麼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