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少白?看來上景宗也牽涉進來了。”
趙黍略加思忖,露出幾分微妙笑意,然後輕輕一點玉樹寶杖,罩着整座宅院的木圍籠頂端讓開一個通道,一團肉眼難察的身影進入,落下之後現出錢少白的身影。
“如此隐秘行事,不像上景宗的作風。”趙黍笑着來到院中,長烈子與陶鶴齡跟随左右。
錢少白見到趙黍,雖然仍是改易形容,但那柄隐含草木生機的木杖當不得假。
“讓道友見笑了。”錢少白清楚自己不能道破趙黍的來曆,于是略帶警惕地望向另外兩人。
“這位是太乙門長烈子道友,這一位是千機閣陶鶴齡。”趙黍做起介紹,兩人都向錢少白拱手施禮。
“錢道友修為精進,恭喜了。”趙黍打量幾眼,他觀錢少白周身氣象,玄珠已入泥丸,想來是近一年來有所進境。
“這都要歸功于門内尊長點撥。”錢少白有些話不便當着外人明言,自己當初親眼見證趙黍“死而複生”,心中震撼不可謂不小。
但也正是因此,錢少白不知不覺間勘破心中迷障,等他回到天城山時,被掌門含元子一言點明,玄珠直上泥丸,由此修為大進。
如今面對趙黍,錢少白不再驚慌失措、心生恐懼,隻是仍然覺得趙黍此人高深難測,不好相處。
“不知錢道友秘密前來,有何指教?”趙黍領着錢少白進入屋中,裡面除了一些廢舊家具,并無其他雜物。
錢少白見長烈子與陶鶴齡也在,便知趙黍用意,于是開口說:“那我就開門見山了。不知千機靈矩是否在徐道友手上?”
趙黍望向陶鶴齡,對方從懷中取出千機靈矩,同時說:“這是伯父托付給我的,他看出鄧飛豹心懷叵測,擔心千機靈矩落在此人手上,将會殃及無辜。”
錢少白沒有立刻接話,趙黍則說:“錢道友此時前來,想必已經知曉溫祿縣近來發生之事了?”
“不錯。”
“那我想問,你錢道友是代表上景宗,向徐某索讨千機靈矩,然後交還給鄧飛豹嗎?”趙黍又問。
錢少白仍舊點頭:“大體如此。”
“不能還給他!”陶鶴齡插嘴道:“你們上景宗還不清楚,鄧飛豹乃是敵國奸細,意圖竊取機巧造物。他先前就帶着一批修士圍攻此地,我過去在千機閣從未見過這些人,一定是别國供奉的高手!”
錢少白則說:“那些修士并非來自别國,其中包括燕然山、飛甲門、玉蕊觀這三家。”
一旁長烈子雙手叉抱,聞言道:“我記得這些都是道場位于有熊國的宗門吧?燕然山稍有劣迹不去說,飛甲門的劍客也曾在戰場上為有熊國殺敵,玉蕊觀則多是清修女冠,到底是什麼人才能将他們全部召集起來?”
錢少白沒有答話,而是望向趙黍,目光中有試探之意。
“你這是在考我?”趙黍淡淡一笑,并不在意,從容答道:“有熊國内,有人意圖謀反,并且身居高位,因此才能勾結各家門派,而鄧飛豹就是這夥勢力安插進千機閣之人。他們奪取千機靈矩,是打算利用其中機巧造物,以此對付有熊國的朝廷兵馬。”
“果然什麼事都瞞不過徐道友。”錢少白重重點頭。
“謀、謀反?!”陶鶴齡大吃一驚。
“在各地水源投毒的妖邪,也是他們的人馬吧?”趙黍問道:“我來磻陽郡路上,見到不少受災百姓,若是再因水源而生病害,瘟疫遍地,幾乎是生路盡絕。
此時如果有人出手施救,立刻就能拉攏人心,稍加煽動,恐怕便能拉起作亂兵馬。要是再加上千機閣的機巧造物和軍器兵械,以及各派修士相助,即便有熊國,恐怕也不好應付?”
其實當趙黍發現長烈子身中流金封脈咒,心中已有幾分猜想,預料到鄧飛豹背後可能是有熊國的陰謀勢力。而鄧飛豹聚衆來攻,意圖強奪千機靈矩,更是坐實趙黍所想。
而錢少白的來到,雖不完全在趙黍預料之中,但他可以斷定,上景宗在這件事情中已經表明态度。
“徐道友既然猜到,那我也可以直說了。”錢少白言道:“鄧飛豹出身于旭日神教,他們打算複興天夏朝,早年作亂甚多,近年來看似潛藏,實則暗中謀劃、蓄勢待發,勢力綿延甚廣,在不少門派裡培植、安插人手,千機閣便是其中之一。”
“呵呵,聽錢道友這番話,上景宗好像早就知曉此事了?”趙黍淺笑一聲:“難不成上景宗裡也有這個旭日神教的内奸?”
“就算有,徐道友覺得他們能夠興起什麼風浪嗎?”錢少白反問一句。
趙黍笑而不語,有含元子、四仙公這等高人的宗門,安插奸細隻怕立刻就要暴露,甚至反過來被對方摸出底細,旭日神教隻要不是太傻,就不會冒險驚動上景宗。
不過這或許也導緻了旭日神教對上景宗根底所知不足,如果他們知道有含元子這麼一位仙家高人,真的會擅自妄為嗎?
“錢仙師,上景宗既然早知此事,為何還要坐視鄧飛豹接掌千機閣?”這時陶鶴齡雙眼通紅地質問道:“我伯父就是被鄧飛豹逼害,蒙受罵名、郁郁而終,最後死不瞑目!”
錢少白沉聲道:“如今主持應對旭日神教的人是左相何大人,并非上景宗。”
“左相?誰不知道當朝左相就是上景宗出身?”陶鶴齡擦去淚水:“伯父對上景宗一向敬重,也曾與夏黃公印證煉器之法,他為有熊國辛苦勞碌一輩子,難道你們就能眼睜睜看着鄧飛豹将千機閣奪走?”
“我此次前來,正是奉左相之命,跟你們解釋清楚内中因由。”錢少白說道:“想必你也明白,自從十餘年前東勝都劇變,我有熊國便是災禍不斷,流民甚多。旭日神教見此情形,便覺有機可乘,在各地招聚流民,意欲為何早已不言自明。
而左相發現,旭日神教與朝中一些公卿貴胄暗中往來,若是不将其一網打盡,隻怕遺禍甚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