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十年約
終于在别處買到狗肉,再挑了兩籮筐曆經霜雪,一看上去就很香甜的瓜果蔬菜,正将闆車往晚雪樓方向推的阿思實在是受不了旁邊的跟屁蟲,停下腳步嫌惡道:“你一直跟着我幹什麼?”
“你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樣。”魏素勇嬉皮笑臉,不停打量阿思。
在晚雪樓裡,阿思可沒少見到喜好細皮嫩肉小相公的恩客,被那麼灼熱的目光注視,阿思直覺得脊背發毛。
而且,什麼一樣不一樣的,聽這斷背的意思,怕不是已經悄悄關注老子蠻久了……
阿思渾身一激靈,連忙大步流星起來。
樓裡規矩,雜役是雜役,小相公是小相公,分工明确,絕對不可一概而論!
剛才這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來還對他有幾分欣賞,沒想到竟有男風性癖……
呸……好惡心……真是瞎了狗眼……真他娘的世風日下……
“喂!那個誰!”魏素勇面露不悅,窮追不舍:“你這表情是什麼意思?你這樣很沒有禮貌知不知道?要不,你聽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完你再走,怎麼樣?”
寒冬大雪天,突然冒出來這麼一隻嗡嗡不止的牤蠅,阿思實在心煩,默不作聲的同時,腳下步子加快。
魏素勇則亦步亦趨,也不管對方願不願意聽,就開始喋喋不休起來。
“十年前,也就是帝國一統春秋那一年,挺巧,那天正好也是冬至……”
魏素勇的故事其實沒有什麼新意,在街頭巷尾擺碗讨生活的說書人,口中的故事十之八九都是差不多的套路。
春秋列國武林本來井水不範河水,然而,因為帝國鐵騎踏平春秋,九州朝共主。正所謂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舊南诏名動天下的劍客将一紙戰書送到舊蜀公認第一的刀客面前。
既分高下,亦決生死。
然而,那刀客性子寡淡,自诩浮萍無根、無欲無求,根本就不在意所謂的帝國武評。當時正在酒館裡跟一衆江湖草莽開懷暢飲的刀客當着信使的面就把戰書揉成一團,再擤了泡鼻涕随手丢掉。
事情傳開不久,就有好事者打聽出那舊南诏劍客竟然是一名女子。
女人?
劍法?
别讓人笑掉大牙了好不好?
還是說,二人約戰之所是在床第之上?
舊蜀江湖諸出許多滿懷惡趣味的玩笑甚嚣塵上。
總之,倘若刀客應約,勝了,那就是欺負女人不算好漢。輸了……算了,别開玩笑了,一個女人……劍法就算再厲害,還能厲害到哪兒去?也就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刀客應約了,原因至今不詳。”魏素勇神色迷離,似在沉思那不為人知的個中因果。
“而比武當日,更是讓舊蜀江湖瞠目結舌,舊南诏劍客莫雨桐劍舞驚鴻,展露出跟舊蜀刀客不相上下的武道實力。與安城頭,刀光劍影,金鐵顫鳴。噗……”說到此處,魏素勇忽然失笑出聲,侃道:“這些個武林豪傑、江湖大俠,屬實也是矯情得很。說什麼功名于我如浮雲,結果拭刀論劍的地方不是名山之巅就是城牆之上,再不濟也是鬧市之中,還不是為了能有多點看客,你說是不?”
阿思翻起白眼,不置可否。轉過巷口,已經能看到晚雪樓了。
為了早點甩掉這隻牤蠅,老舊闆車的車輪被阿思推得吱呀呻吟,真怕一個不慎颠簸,就此散架。
“兩人交換近百招,那舊蜀刀客姜天瀾終是略遜一籌,遺憾落敗。”
阿思腳步猛然一頓,轉身直勾勾盯向魏素勇:“你剛才說,他們既分高下,亦決生死。”想到樓裡的依然活得好好的邋遢漢子,阿思眉頭深皺:“姜大叔答應了那女劍客什麼條件?”
“哦?”魏素勇眼睛一亮。
阿思予他寡言印象,或多或少的,就會跟木讷劃上等号,沒想到僅憑三言兩語,就推測出事态發展,一語中的,心中對阿思的評價拔高一籌。
……
晚雪樓,青倌軒。
地龍生熱,香爐缭煙。
蘇紅妝淺呡一口胤千離釀的梅花酒:“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聽罷蘇紅妝說完姜天瀾十年前的往事,胤千離扼腕無言。
半晌,方搖頭感慨道:“江湖裡的癡男怨女,真是扭捏……喜歡一個人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嗎?”
蘇紅妝點了點頭,複搖了搖頭:“喜歡一個人确實簡單,但是,讓另一個人也喜歡你,唔……在你喜歡一個人時讓他正好也喜歡你,可能就比登天還難。再說,十年,已經不短了,甚至足夠王朝更替,更何況是男人女人變心這種破事兒。姜天瀾依約封刀,卻始終沒有棄刀,想來終究是意難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