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分,一旦落地生根,便再難斷。
孽緣,始于一眼萬年,卻終于一生錯愛。
大雪山。
與昆侖的四季如春不同,此地蒼山負雪,天地白玉合成。赤足上潛峰頂,有一汪溪,臨溪一樓,便是孔宣居所,名為:臨淵閣。
此時,朔風四起,掀翻銀海,如刀如劍,散亂珠箔,梨花漫天飄落。
夜月出,月與雪争豔,半山雲霧半山流光。
孔宣一人回到雪山時,心中浮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
他終于看到自己了。
記得初見他時,自己帶着崇敬的心情仰視着他。那時,在他眼裡,自己僅僅隻是一隻“長得比較漂亮的孔雀”,僅此而已。
現在,他會仔細聆聽自己剖心瀝肝膽,那些從未對别人說起的故事。
從仰視到平視,他花了十萬年。
他說叫他:子卿。
這一聲“子卿”,他隻聽雲中君這麼叫過他。
這一聲“子卿”,他仿佛等了十萬年。
他從懷裡掏出那玉壺,拿在手裡把玩,一時竟出了神。
臨淵閣,萬千年來,一直是他獨居之所,連個侍從都沒,除了青鸾來探望過他幾次,幾乎沒人登門造訪。
同樣是西王母壽辰,同樣是昆侖山那幫被他所救的大神、仙人們,幾萬年前,曾取笑消遣過他。
起因說來也是源于一個無聊的提議。
有仙人覺得飲酒作樂太過單調乏味,于是想着變出點法子,找些樂子。找什麼樂子呢?由一人開始,化作一個生靈,下一個,必須化作與上家所克之物,以此類推,擊鼓傳花,直到出現斷層,那麼此人必須接受懲罰。
前面提過,“仙根”,可以狹隘地理解為掌握仙法的能力,那麼幻化變身,乃是仙法最本源的基礎,這本是一場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遊戲,隻可惜衆多玩家之中,孔宣的段位實在太低,還沒出師,便折了老本,以緻丢盔棄甲,潰不成軍。
他們笑他:“還鳳皇的長子呢!怎麼七十二般變化都沒一個新晉的小仙官掌握得如火純情!”
想起那一張張臉,皮笑肉不笑的神态表情,以及字字誅心的刻薄話,他心煩意亂地執起案前一隻杯盞,随手扔在地上。
“哐當”一聲,杯盞碎了,他才意識到那是子卿所留下之物,看着一地的碎片,繼而又好生懊惱。
巴蜀,妖界聖地。
白矖專注修煉有些時日,玄矶滿意之餘,有些許隐隐的擔憂:這孩子,不鬧,不笑,不貪玩,不惹事,埋頭隻顧修煉,忒認真進取了吧?有點過頭。
這些日子空下來,她覺得有些不對,究竟哪裡不對,她也說不上。心中憋着一口氣,幾乎要郁結成疾。
有一天,她看見樹上兩隻鳥兒叽叽喳喳好久,似乎是吵架了,突然其中一隻拍拍翅膀,飛走了;剩下枝頭另一隻,形單影隻,停了幾秒,它追了上去。
她瞬間懂了。
她不能這麼就放棄。他那時還在氣頭上呢,說的什麼,她現在幾乎都快忘了。她隻清楚記得,初見那時,是多麼美麗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