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桑心并不知道,在她火燒霍府的那一刻,房中的霍嫣華在經曆着怎樣的煎熬。
那天晚上,在勞桑心到來之前,霍嫣華一直在書房中和衆人對賬。雖然已經嫁了出去,但家裡的生意她一直都有操心。後來,房中的丫鬟來報,邱雲哭鬧的很,哄不住。霍嫣華便獨自一人返回房中照顧孩子。興許是太累了,将孩子哄睡着後,她也迷迷糊糊地躺在了床邊。
明溪在撞見勞桑心的那一刻,第一時間就想往霍嫣華的房中趕,卻已然來不及了。府中的動靜,也并沒有吵醒霍嫣華,直到一場大火燒了起來。濃煙飄進了房中,将她嗆醒了,烈火已經燒到了她的房間,她隻能拼命地喊着救命,嗓子都喊啞了也沒有人回應。絕望的她将邱雲緊緊地摟在懷裡,烈火燒到了身邊
霍嫣華抱着孩子想要沖出火海,卻被不停掉落下來的橫梁堵在了房中,她哭着,哀嚎着,卻什麼也喊不出來了。
突然,懷中的邱雲哭了。
孩子的哭聲是清脆的,那細微的哭聲終是傳到了勞桑心的耳中,仿佛是在尋求要最後一次求生的機會。然而,一切都晚了。那一對無辜的母子,終是被這場禍端殃及,與世永隔了。
勞桑心想到這裡,悲痛不已。原來,那孩子的哭聲就是霍嫣華的孩子嗎?如果那個時候她能夠過去看一下,是不是她們還有生還的機會?那聞宗萱最後舍不下的,也是霍嫣華和孩子,她看得那個方向,竟是霍嫣華的房間。她最後未說完的話,是讓自己饒了那對無辜的母子?
勞桑心跪在地上,不知不覺竟然流下了幾滴淚。淚水滴落在灰燼中,消失不見。擡頭望向霍春秋,他依然抓着邱楓的衣襟,額上爆出了青筋。那一刻,他把痛失至親的氣都撒在了邱楓的身上。
邱楓眼眶通紅,緩緩扒開霍春秋的手,哽咽道:“是啊,都是我的錯,我為什麼不陪她一起回來。就算是死,也要讓我們全家死在一起,多好。我為了生意,竟然”一個大男人竟不争氣地哭了起來,“嫣華,對不起”他哭着,忽然沖向了廢墟,接着扒拉着木頭,“不,嫣華沒有死,我沒有看到她的屍體,她一定還活着。”
霍春秋就怔怔地站在那裡,望着廢墟,一陣出神。他想起了趕往骊山的那日,在武陵鎮外遇到的那輛馬車,他未曾想過,那竟是妹妹的馬車。原來那擦肩而過的一别,竟然成為了永别嗎?
勞桑心的心情漸漸穩定了下來,她見霍春秋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以為是邱楓的話讓他心中存了一點希望。正要起身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見邱楓捧起一個物件,顫聲道:“這是我給雲兒打的金鎖”他将金鎖放在兇口,哽咽着再也說不出話來。府中所有未被燒壞的值錢物件,都被鎮上的人尋走了,這金鎖卡在爛木頭的縫裡,未被燒壞,一時也難以發現,竟被邱楓尋到了。
“啊!!”霍春秋隐忍的悲痛,在這一刻終于爆發,帶着滿心的恨意和絕望,再次跪在了地上,嚎嚎大哭起來,“妹妹娘”他悲痛地捶着地面,趴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了很遠很遠。
瞧見霍春秋這痛苦的模樣,勞桑心也忍不住哭了,爬到霍春秋身後,抱着他的背,嗚咽道:“春秋,對不起對不起”
悲痛的三人哭了許久許久,到後來,霍春秋一口氣緩不過來直接暈了過去。邱楓也回過神來,他捧着金鎖一瘸一拐地走了。勞桑心瞧着他的背影凄涼單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
這世間的所有傷痛,都不是無緣無故。霍府的這場劫難,有人悲痛,有人歡喜,而策劃這一切的幕後之人,夜未央,此刻卻是無悲無喜。雖然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但畢竟傷的是勞桑心的心,糊塗堂的所有人心裡都不好過。
勞桑心随霍春秋返回武陵鎮後,夜未央和農秋音就下山了。糊塗堂衆人聚在一起,商量着下一步計劃。所有人翹首以盼地看着夜未央,期待着他能說出什麼了不得的計劃,哪知夜未央隻是淡淡道:“先靜觀其變吧,看看江湖上的風向如何。”
于是乎,沒事做的人就各自去探聽消息了。許久好,夏星辰從大街上晃悠了一圈回來了,一進門就對纏着夜未央的農秋音道:“鎮子上似乎有人在找你。”
農秋音問:“誰找我?”
夏星辰搖頭,“不知道,好像是找你有什麼急事,街上好多人都在問呢。”
夜未央此時挑了挑眉,望向夏星辰的身後,白府大門之外,頗感意外,道:“怕是已經找上門了。”
夏星辰回頭看去,門外竟然站着一人,雖然認識,卻并不感興趣,便進屋去了。
農牧夫站在白府之外,望着巍峨的大門,心裡歎了口氣:原來這丫頭竟然就住在這白府之中。他離開南無詩之後,就直奔骊山而來。上次尋找農兒,他隻是大概位置在骊山,并不知她在這個鎮上。他費盡了好些功夫,用盡了手段,才找來這鎮上,又施計尾随夏星辰而來。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将農兒帶回去,且盡快讓她們母女相認。一路來,他也聽說霍府被滅的消息了,江湖上的人對落花更是仇視,隻怕會有更多的人去截殺落花,那跟着落花的南無詩也是危險重重,他得帶着農兒去幫助南無詩。
“爹爹!”農秋音高興的不得了,飛快地奔到了農牧夫的身邊。“你怎麼來了?”
農牧夫笑眯眯地摸了摸女兒的頭,将眼神瞟向門口的夜未央,顯然是對他這一副略略有些醜的形象很是不解。不僅打扮俗氣了,臉上還有一條疤,與昔日風流俊逸的形象有些落差。
夜未央輕笑一聲,率先開口道:“農先生真是好本事,竟然尋到這裡來了。看來,我還是過于輕視你了。”
農牧夫似笑非笑,道:“蟻穴藏得再深,也有被水沖的那一天,我一直期盼雷公作美,來一場大雨呢。”
“呵呵。”夜未央臉色忽然變得陰冷,“隻怕先生看不到那一天了。既然來了,不如進府中坐坐吧。”
“不必了,我是來帶農兒回家的。”農牧夫豈會不明白夜未央的小算盤,來到了敵人的大本營,豈非就如羊入虎口,這一進去,怎麼還可能輕易放人離開,任他去洩漏自己的藏身之處?
夜未央笑笑,道:“那得看農兒願不願意跟你回家了。”他雙臂環兇,信心十足地看着台階下的人。
農牧夫還未開口,農秋音就直接回絕了他,“爹爹,我不想回家,我想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