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商慈被帶回了邪陰派,位于瀾滄江邊。
邪陰派世代居住于此,守着這一方淨土,一直相安無事。直到衣笑臣這一代,因和樓仲叢天狼山一戰,生死不明,邪陰派就再也無繼承人了。
衣笑臣的師父弑神不甘邪陰派落寞下去,一心想壯大邪陰派的實力,便不停地以鐵皿手段逼迫餘下弟子習武。衆多弟子無法承受他的嚴厲,紛紛出逃,最後留下來的不過數人。
這樣的事,一直持續了好幾年,未曾間斷。然而,不知何故,在衣笑臣離世後的第八年,弑神便再未露過面,不曾踏出邪陰派大門一步。
所有人都以為弑神已經隐退江湖了,卻不知這個武功高強的一代宗師,一直被困在邪陰派内。位于大堂正中的供桌之前,被數根鐵鍊纏身,雙足和右手皆被縛,甚至緊緊地鑲在鐵鍊之中,僅留一隻左手可以動彈。
沒有人知道是誰将他困于此地,又是如何制服這樣的一代宗師。邪陰派的人隻知道,縱是如此,弑神依然有着傲絕江湖的本事。他雖然無法離開供桌,但僅憑那一身高深的魔功,一直讓邪陰派支撐至今。
商羽落遇到弑神的時候,同他狠狠地打了一架,不知是有意相讓還是另有緣由,她敗給了受制于鐵鍊的弑神,因此才有了“三年之期”。商羽落因為這個和弑神約定,做三年的邪陰派掌門人,替他将邪陰派發揚光大。同樣,弑神要保證不可再用魔功殘害附近之人的性命。
這些年來,弑神一直遵守約定,未曾害一人性命,但每到十五,他便狂性大發,魔功四散,方圓幾裡,皆被波及。每到這個時候,商羽落隻有靠無比神劍才能将他制服。
鄢商慈被商羽落帶回邪陰派,經過大堂時,弑神并沒有看清她的臉,隻是覺得那身形似曾相識。刹那間的失神後,腦海中又湧現出了曆曆往事,不禁輕喚道:“聶湮訣。”他蒼老頹廢的容顔頃刻間精神了許多,枯瘦的身體動了動,鐵鍊傳來劇烈的響聲。
這異常并沒有驚動商羽落,她将鄢商慈帶回房中後,幫她調息了片刻,便讓飛花照顧她,自己則出門而去。
鄢商慈昏睡了兩個時辰後醒了過來,此時,飛花并不在身邊。瞧着這陌生的地方,她心底有些驚慌。起身下床,順着走廊慢慢向外走,雕花欄杆,樓台水榭,一切都那麼陌生,卻又仿佛似曾相識,口中喃喃道:“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湮訣,是你回來了?”
不知不覺間,鄢商慈來到了大堂,忽然一個聲音響起。她看向供桌之前的弑神,一臉茫然,“你是在叫我嗎?”
鄢商慈慢慢走向大堂中央,在細微的燈火照耀下,終于看清了弑神的容顔。已然年過七十的老翁,雖然被困于此,卻依然容光煥發,神采奕奕。這位老者一頭白發,閃着熠熠的光華,那顆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鄢商慈看了許久,才喃喃道:“不,你不是湮訣,你隻是長的跟她很像而已,氣質卻完全不同。”他想了想,問道:“你可是商慈?”
鄢商慈微微詫異,眼前這個老者她毫不相識,但對方卻能叫出她的名字,顯然他是認識我的。她斟酌了片刻,開口問道:“我是商慈,你認識我嗎?”
弑神聽了這話,突然激動起來,扯動鐵鍊,一陣狂笑:“真的是商慈,是你回來了!天意呀!老天将你送回我身邊,來繼承我的衣缽,我有傳人了!”随着他身體的晃動,鄢商慈幾乎可以聽見一陣微小的聲音,那是鐵鍊扯動骨頭,發出的咯吱之聲,聽得人一陣膽寒。
鄢商慈瞧着弑神痛苦的表情,忍不住問道:“你是誰?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供桌之上,數根鐵鍊從牆壁後面伸出,将他緊緊地纏在牆上,如鋼筋一般牢固,饒是他功力再深厚,也無法震斷鐵鍊逃開束縛。雙足騰空搖搖晃晃,鐵鍊嵌入他的筋骨當中,可謂是與他的骨肉同生。是誰如此惡毒,将這個人困在了這裡?
鄢商慈滿臉的不解,在弑神的一句話中化為了震驚。“是你娘,你的親生母親聶湮訣!她将我困在這裡已經十一年了。”
“我娘?”鄢商慈愣了愣。她心中完全沒有生母的印象,此時聽弑神說起來,隻是覺得好奇驚訝,并無多餘的感情。
弑神歎了口氣,道:“你果真是什麼也不記得了。是因為吃了浮生散嗎?吃了浮生散,你就會忘記一切的前塵往事,一切都會重頭開始。你娘當初狠心逼你吃下那東西,是為了逃避我。她恐怕沒有想到,十一年後的今天,老天又将你送回我身邊吧。”他頓了頓,又道:“她應該在你藥效發作之前就已經離世吧,否則,你不會記不得她。”
鄢商慈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從沒見過她,義父說她病逝了,我一直跟義父義母生活在一起。”她擡頭看向弑神,眼神中透着迷茫,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八歲以前的事,我确實完全不記得了,難道那之前我是生活在這裡的?看到這裡的一草一木,一樓一閣,都覺得很陌生,卻又仿佛在夢中見過。而你,你又是誰?”
弑神道:“我是你的師公,也就是你生父衣笑臣的師父。”
“衣笑臣?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鄢商慈開始在腦海中回想,猛然想起曾在飛龍引前聽人提起過,脫口道:“邪帝!這裡難道是邪陰派?”
弑神笑道:“沒錯,這裡正是邪陰派。你就是邪帝之女,衣商慈。”
鄢商慈睜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弑神瞧着她的表情,歎了口氣,道:“你真的是變化不少,想當年,你可是以自己是邪帝之女而自豪呢。如果你不記得了,那就讓我給你講講那段過往吧,興許聽完之後,你就會把一切都想起來的。畢竟浮生散的藥力有限,十幾年了,應該已經慢慢退散了藥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