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石五的話語聲逐漸小了起來。
不知何時,他也終于理解了這麼一個事實。
沒錯,他們是海賊,在他們無視法律,無視道德的世界之中,本就沒有什麼公理道德可言。
像他這種十年如一日,天天盤算着該怎麼為一個已死的女海賊報仇的人或許才是真正的瘋子,是他人眼中的怪胎。
他不認為史密斯的方法能夠殺掉馬克。
不過或許,史密斯其本身就并不打算殺掉馬克也不一定。
否則,他怎麼可能會面對殺妻仇人整整十年間沒有任何動靜呢?
沒錯,時間足夠沖刷掉一切記憶,無論當初愛得多麼死去活來的情侶,在十年,甚至是數年之後也不過隻會成為陌路人。
像是海浪一般,向前奔湧的浪花足以将沙灘上的任何東西帶去沉寂的海底。
到最後,隻剩下無人問津的黑暗,還有不斷沉浮的泡沫。
或許是安倍石五一人的幻覺。
但封閉的樓道之中卻不知從何處拂來一絲帶有鹹味的海風。
耳旁傳來海鷗還有海浪浮動的聲音。
他看見那個女人,那個早在十年前便該離去的女人的幽靈正站在甲闆之上。
夕陽如皿灑落在她的肩頭,原本金色的發絲被紅暈染成了酒紅色。
她穿着一條黑色的運動背心,宛如柳樹枝幹的細腰倚靠在船沿之上。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她轉過了頭,淡綠色的眼眸中映照出了曾經的自己。
她的嘴角微微揚起,露出了安倍石五至今尚未能夠忘記的笑容。
眼前的一切逐漸模糊,連同着她的身影,海風的味道,海鷗的叫聲。
以及那片夕陽的紅暈。
一顆淚水在安倍石五不經意間劃過了他的臉龐。
在黑牙号一群充滿汗臭味,除了喝酒便是狂歡的大男人之中,她一直都是那個最為平靜的人。
他突然記起來了。
對!
她一直都很平靜。
其實,史密斯不知道的是。
他一直隐瞞了史密斯整整十年的是。
在凱瑟琳死去的哪一個晚上,他其實在船長室外遇見了腳步匆匆的她。
可是當時他左擁右抱着兩個從島上找來的娼婦。
喝醉了的他滿腦子都是回到自己的房間,對着這兩名身材和容貌尚且的娼婦釋放着自己體内壓抑着的邪火。
因此,即便他看出來她的不同,他卻依舊沒有攔下她。
因為,那時候他認為,那兩名娼婦遠比她要重要許多,許多……
但他忘不了,他忘不了那一天晚上,他見到她最後一面時,她臉上的表情。
她很平靜。
沒錯,仿佛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一般,她很平靜。
亦如他和她在黑牙号的甲闆上初次相遇一般,她看向他還有那兩名娼婦的眼神非常平靜,平靜的宛如死海中那永不沉浮的海水一般。
……
“史密斯,你已經不打算殺掉馬克了,是嗎?”
安倍石五轉過身,他覺得自己或許也應該和自己的船長一樣。
放下當年的執念,放下自己對當時沒能攔下凱瑟琳的懊悔。
他打算将這個埋藏在自己心底十年的秘密告訴史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