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三省淡淡一笑,突然之間,對這位江城人人尊崇,本事了得的大師泛起淡淡的悲憫。
這種人身在體制之外,沒有插手一城一地政務之可能,卻常常喜歡這樣出言驚奇,引領信徒,以為看透人心即可掌控一切。——一般官員要是被柱大師這麼連哄帶吓幾句,再接聽一個歐陽堅的電話,立刻便要被唬得招架不住,葉三省卻太了解這種江湖神棍的作法了。
他也不是輕蔑他,而是傷感與凄涼,因為他師父,王道士就是這樣的人。
身懷屠龍之技,卻無龍戰之野,自是大匠,卻無活可作,隻能紙上談兵,聊以解憂。
不過王道士知分寸,遇上陳哲光這樣的超級大佬,就知道再怎麼擊中這位前蜀都市*委書記的心,也無法影響這位西川省*委常委,斷然抽身,而不像柱大師這般孜孜以求。
“隻問最終目的,不管道路泥濘。”葉三省淡淡地回答,“大師說能猜肚子裡的主意,我也猜一下,是不是王洪九那裡的股份或者其它,都是以何總的名義?所以才這麼迫不及待地把你家那個送進去,早早切割?”
柱大師淡淡地說:“從來就沒有完美的犯罪,任何行為,也不可能掩蓋所有痕迹,哪怕你做得再高明,一點證據也沒有,别人也會根椐常識和邏輯來揣測,所以葉書記,我以前輕視你了,現在希望不至于高估你,也希望葉書記能夠跟我們做個朋友。我們是什麼人?不過是一個教師一個小生意人,無法對抗政府的鐵拳,隻希望能夠自保,保住一點可憐兮兮……”
葉三省的電話再次響起,他看了來電,歉意地說:“楊縣長。”
柱大師苦笑:“中央首長要來,你接下來肯定不會輕松,楊中現在是文化的第一号人物,自然要過問此事。”
葉三省這次不敢按免提,接聽,楊中開口就說,浩然書記要來,歐陽書記剛才打了我的電話,還有胡主任,肯定還有徐縣長,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文化的具體接待工作,還是你,我,有主任加艾主任來負責,不管你現在在做什麼,都沒有這個工作重要,我現在在文化賓館,你過來吧。
葉三省隻能說好。
挂了電話,歉意地對三人說,沒有辦法,時間緊,現在就要開始讨論如何接待浩然書記,我得先過去了。
柱大師和何沁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夏敏已經搶着說:“你去吧,我陪兩位。”
柱大師笑道:“世間熙攘,碎銀幾兩。勞心者治人,勞人者治于人,忙忙碌碌,庸庸碌碌。我讀唐史,有一句話振聾發聩:聰明人都是等阿爺蔭官,誰還讀書啊。”
葉三省到了文化賓館,楊中已在一間套房裡等候,胡博陽和艾良才都坐在沙發,帶着酒氣,自然是剛從酒桌上過來。
政府工作,有的時候,不是由職務來确定權力和工作職責、範疇,而是由工作本身來确定,比如這次接待工作,胡博陽是縣委大管家,艾良才是縣政府大管家,按說應該是胡博陽來主持一切,可是歐陽堅把這個工作安排給了楊中,就得一切以楊中為主,兩位大管家加上對口接待的葉三省,都得乖乖地聽從楊中來決定各項事宜,同時涉及到這次接待的方方面面,各個單位,都要老老實實地聽從楊中的意見。這是政府工作程序的潛*規則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