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士自然還是在那排二層小樓的正中堂屋等候。
他早上接了葉三省電話,雖然還是像往常一樣在那裡接待訪客,沉思,喝茶,心裡卻滿是這個最喜愛也最重視的弟子。
葉三省帶着衆人進門,先給王道士敬個禮,然後挨個介紹,王道士不像平時對待那些訪客一樣端坐不動,笑着起身一一跟衆人合手稽首,說道:“這些朋友我倒是一個都沒有見過,不過聽你說過,高雪皎,同學,小曹。上次我見過三省的幾個文友,聶作家,還有一位,李華莉。都好。”
葉三省微笑着招呼大家兩邊坐下,心裡埋怨師父,怎麼啥話都說,曹紅麗倘若埋怨他都沒有把她介紹給師父,卻把一個毫不相幹的李華莉讓師父見了,他如何應對?
道童奉上茶水,王道士得意地說,這是重龍山自種的新茶,加上山泉,大家聽命細細品嘗,隻覺得清冽甘香,的确是茶好水好,紛紛贊歎,王道士更加得意,說其實是心靜的功勞,與山泉新茶無關,世間人事,皆須靜下心來,才能品出好來。
高雪皎和齊雍峰都贊王道士是神仙日子,當然王道士本來就是“神仙人物”,葉三省煞風景地說,雖然茶好水好,在這裡呆幾天也無妨,可是你呆上十天半個月,就一定無法保持心靜,絕對向往城市生活,呆上三個月,你絕對厭惡這裡一切,人,到底還是群居動物,尤其是我們年輕人,寂寞難耐。高雪皎趕緊批評說俗氣。
王道士微笑,說人生如四季,各有不同心态,年輕人喜歡熱鬧,這是自然道理,三省凡心未了,所以我不能傳他大道,讓他去紅塵打滾。各人各命,随其自然。
葉三省說既然各自自在,我可以勸一下師父,幹脆進城算了,城裡有錢人多,正好去收割他們。
王道士也不生氣,也不尴尬,笑着說,他們給我錢,我給他們話,他們解我窮,我解他們惑,平等交換,不是誰收割誰。進城我也不反對,若能将這一山之山泉新茶空氣一同帶走,我就願意。
衆人齊聲稱贊王道士高人高論。
堂屋裡光線不佳,與屋外閃爍的陽光形成鮮明對比,葉三省聽着衆人說話,不知不覺中安靜下來,感覺所有的聲音似乎都很遙遠,光線像是被煮過很長時間,已經有些粘稠,心裡覺得無比的安穩和踏實。
好一會,像是打了個盹,又像是從冬眠中醒來,王道士起身對衆人說一聲稍候,招呼葉三省,轉身往後院走去。
葉三省跟到後面,兩人上樓,進了王道士卧室,王道士坐下,喘*息稍定,看着站在面前的葉三省,問:
“說吧,突然回來,有什麼事?”
“師父你真厲害。什麼都不問就知道天下事。”葉三省遲疑一下,在床上坐下。
“去肉鋪自然買肉,去布店自然買布,你想想你工作三年回來過幾次?突然這麼來看師父,自然不是真為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再加上你這樣奉承,師父有點害怕了。
“我要錢。”葉三省毫不猶豫地說。
“多少?”
“一兩百萬不算少,一千萬不算多。”
王道士神情不變:“用途?”
“師父我想做生意賺錢。”
王道士勃然大怒,道心動蕩,輕喝道:“最好給我充分的理由。”
“秀才殺豬也得用刀,人生在世,哪裡不會用錢?師父你買米買面喝好茶也得用錢吧?越是幹大事,越是要用很多錢。”葉三省早有答案準備着。
“可是當初我跟你說過,你這一生的……命,就是仕途,而不是商場。”
“這不沖突。仕途中也包括商道。而且我目前正是一段緩沖期,正好用來在商場曆煉,我認為商場是官場的補充。”
“胡言亂語。不說兩者天壤之别,單是你一腳踏進去,江湖中的污水,就要濺滿你一身,将來你成為一方諸侯,如何洗涮?一點蠅頭小利,你真是豬油蒙心。”
“師父,不管是小利還是大利,男人腰中無錢,很難挺直。你不是說過,紅塵中打過滾,才不會輕易被紅塵所滾,我得有錢,将來才不會被一點小錢就誘*惑,這也是為将來打基礎,作準備。”
“你需要錢,師父可以給你,君子遠疱廚,大學我不管你,那是鍛煉,現在何必還要重做馮婦,親自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