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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城太守府中,王生與張泓相對而坐。
“君侯,之前事情,軍報中我已經知道了。”
張泓端起桌塌前的茶水,輕輕的抿了一口。
“孟觀大敗,至今生死不知,是故才有了這次齊萬年圍城。”
“積弩将軍的事情,我會與陛下上書的,隻是這齊萬年退的這般迅速,有些不同尋常。”
“有何不同尋常?”張泓眉頭微皺。
“不同尋常之處在于,齊萬年舍棄郡城,退守湖縣,便沒有與我等決戰的意思在裡面。”
張泓卻是不這麼認為,他輕輕喝了一口茶,道:“說不定齊萬年之所以舍棄郡城,便是想着誘敵深入,孟觀便着了此道。”
“或許有這方面的可能性。”
王生輕輕點頭,也不否認。
“但是這個可能性應該是不大的。”
“何以見得?”
王生望了張泓一眼,道:“郡城城堅,即便是被打破了,在冬日酷寒之時,隻要用兩三日修繕,這防守能力定然是比湖縣好的,湖縣城下,如何擋得住我等的進攻?”
“異族人不見得有君侯想的這般多。”
“若是小看了齊萬年,恐怕你我都會成為下一個孟觀。”
王生這句話,倒是讓張泓沉默下去了。
“齊萬年不守,要撤,可據我所知,河間王的大軍已經在華縣駐守了,這齊萬年要出潼關,恐怕也不容易。”
“若是河間王要攔齊萬年,便是再給齊萬年五萬大軍,他都很難從潼關**去,但河間王說不定要放齊萬年一條生路。”
王生的話讓張泓一愣,旋即他便沉默下來了。
王生這句話雖然聽起來很不靠譜,但張泓隻是聽了一半,便知道這是一件很有可能的事情。
張泓是從底層士卒一路走上來的,他看到的東西,有時候比上面的人看得多。
其實軍中早有河間王養兵自重的流言了。
雍涼二州,加之長安三輔之地,這可是有龍氣的地方。
這些年來,河間王因為雍涼之地異族動蕩的原因,兵力是一日勝過一日的。
因此,張泓這才認為王生所言非虛。
“那君侯覺得如何做為好?”
張泓在征求王生的意見。
“依我之見,恐怕要得在齊萬年離開潼關之前,将其消滅。”
聽到王生的這句話,張泓當即苦笑起來了。
要将齊萬年在離開潼關之前殲滅,這難度太大了。
甚至可以這麼說,這個難度,不亞于是三歲孩童将一塊一千斤的石頭給綁起來。
腿長在齊萬年的腿上,他要走,在河間王不攔着他的情況下,他如何能夠攔住他?
異族人,向來就是以速度漸長的。
馬上騎兵,馬下步兵。
“這難度恐怕不小。”
王生将桌塌前的茶水端起來,臉上帶着笑容。
“本侯覺得,或許還有一些可能。”
在之前,王生讓張賓去見了河間王。
不出意外的話,這齊萬年,将變成王生的功勳。
但...
事情總是害怕有意外的。
在事情沒有确定之前,王生并不敢将事情說得太滿。
“君侯有高招?”
“解鈴還須系鈴人。”
王生滿含深意的說了這句話。
解鈴還須系鈴人。
這個系鈴人,指的當然是河間王了。
“君侯已經派了使者過去了?”
王生點頭,表示默認。
“若河間王以大局為重的話,那此事可了。”
“可不一定是以大局為重。”
王生一口将杯中的茶水飲下。
“河間王老謀深算,沒有利益,恐怕是打不動他的心的,對此,本侯心裡其實也是沒有多少底的。”
張泓輕輕點頭,表示理解。
“那便靜候佳音罷。”
之後,王生與張泓再商議了其他的事情。
大軍連日趕路,已經是疲憊之師了。
有孟觀的例子在前面,張泓也沒有選擇激進,而是步步為營。
若是再快出擊,反而是會打草驚蛇。
這倒是不妙。
就在兩人在做更深入讨論之時,門外卻是有士卒前來禀告了。
“将軍,君侯,積弩将軍回來了。”
積弩将軍回來了。
孟觀回來了。
王生臉上露出驚詫之色,張泓也是愣了一下。
這孟觀這麼久還沒回來,王生還以為這個孟觀已經死了。
不想還活着。
這對王生來說,不算是個好消息。
“孟觀大難不死,倒是不知道現在心情如何。”
在這個時候,王生還有閑情逸緻來打趣孟觀。
畢竟這孟觀是趙王一邊的,在朝堂上,與王生不是一路的。
自然,與張泓也不是一路的,既然不是一路人,那也沒有必要裝的多麼和諧。
城池之外,孟觀整合出來的三千人,活脫脫的就像是一群逃兵一般,丢盔卸甲,滿臉灰塵。
這裡面的人中,有的人是沒有頭盔,有的人是沒有刀劍,有的人甚至連兇甲都丢了。
在逃跑的路上,唯一要做的就是速度要快。
活下來是最大的事情,在活下來之前,刀劍,甲胄,并不重要。
當然,這些在他們看來不重要的東西,其實就是當兵吃飯的東西。
盡管孟觀用地上的雪給自己洗了個臉,但徹夜未眠的黑眼圈以及發卷的枯發,都與原來意氣風發的孟觀已經有了雲泥之别。
若原來孟觀如一把出鞘的寶劍的話,那現在的孟觀就是一把藏在劍鞘中幾十年,已經有些鏽迹斑斑的老劍了。
王生與張泓這個時候從城門口走出來。
“積弩将軍,居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王生當即拿出一張披肩,放在孟觀身上。
孟觀隻是冷冷的看着王生,道:“君侯倒是意氣風發。”
想到當日面前的這個廣元侯沒有跟上來,那個時候,恐怕這家夥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幕了。
讀書人。
尤其是像廣元侯這樣的讀書人,最是可怕。
這個時候,孟觀倒是想到他與王生第一次見面的場景了。
那時候的王生,青澀,籍籍無名。
現在卻是天下皆知。
而時間,不過才過了半年而已。
哎~
心裡微微歎出一口,孟觀對王生行了一禮。
“一日散盡萬千猛士,孟觀罪該萬死,還請将軍給孟觀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
功是功過是過。
将一萬多人的命丢在齊萬年手上,這罪責要追究下來,張泓都可以陣前将孟觀給砍了。
恐怕孟觀也是有這個擔憂,故此才如此唯唯諾諾的罷。
不然,按他的作風,不至于如此低聲下氣。
“戰場上,什麼事情都會發生,積弩将軍此役雖然敗了,但下一次,未必沒有将功折罪的機會。”
張泓也很圓滑。
即不得罪孟觀,又不得罪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