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名場面:汝妻子,吾養之!
十日…
這是曹安民回到壽春前線的第十日,似乎,也是陸羽許諾的,糧草必定會送達到的最後一日。
此刻的曹操端坐在大帳内,他的面前,隻有一片薄餅。
這是他主動提出的,他會與每一個将士一樣。
小斛分糧,将士們吃多少,他曹操也吃多少…
在吃喝穿着上,曹操素來不挑剔。
可…
軍營中,群情激奮哪!
門外…小斛分糧的地方,熬粥的地方,分發薄餅的地方熱鬧非凡。
“一連十日?每天就這麼一片薄餅?餓着肚子怎麼打仗?”
“是啊,以前喝的全是稠粥,為何這十日喝的全是湯水,這是不公,咱們不服!”
“不服,不服!”
“素來曹司空不會苛待咱們軍士們,前些時日,便是馬夫都能領兩碗粥,而且還是稠粥,筷子立進去都不會倒!”
“憑什麼…這十日就要如此苛待我們?你倒是說說,是誰下令小斛分糧的?”
吵吵嚷嚷,軍營中…場面一度混亂。
大家當兵,把腦袋提在褲腰帶上,所為的不過是當兵吃糧。
現在…
似乎…
“啪”的一聲。
不少人将手裡的碗摔個粉碎。
緊接着,甲士們與發粥的後勤兵推推搡搡,推搡之間,甚至有人被推翻在地,乃至于拳打腳踢起來。
這…
聽着門外的吵鬧聲,曹操的臉色無比的凝重。
“曹司空…”許褚已經步入大帳,他是來請命的,若然不第一時間平息了這場大亂,保不齊…軍中都有嘩變的風險。
要知道,這一支包圍壽春城的曹軍并不純粹呀,裡面還包含着許多新投降的士卒,他們是原本袁術的士卒,在壽春就吃不飽飯,在曹營依舊吃不飽,他們會怎麼想!
十日的饑餓,這幾乎已經是将士們忍耐的極限。
“再等等…”曹操努力的讓心情平複下來,他還要等,畢竟羽兒說過,十日…他一定會把糧食給送過來。
“曹司空,等不了了,已經打起來了!”許褚比較耿直…
他就差喊出,再等下去,整個三軍就嘩變了。
呼…
深呼吸,吐氣!
再深呼吸…再度吐氣!
曹操閉着眼眸,長長的一呼一吸,一連三次。
終于,他睜開了眼眸。“仲康,你把糧官喊來。”
“喏!”許褚即刻跑出大帳。
不多時,糧官“老實人”王垕邁着小碎步,快步趕來,此刻的他滿腦袋都是汗珠。
俨然…将士們對後勤軍的怨言已經極大,他的日子也并不好過。
“曹司空…召我…召我何事?”
王垕用袖子擦了一把汗,滿頭的汗水,衣袖幾乎全濕了。
此時的曹操卻昂着頭,坐在中軍大帳的帥椅上,眼眸凝起,語氣格外的凝重。“外面的局面你也看到了,想借你一件東西以安軍心,盼你不要悭吝!”
這…
王垕略微一頓,繼而開口問道:“主公想借什麼東西?”
“借你項上人頭!”曹操直接脫口,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平淡中帶着幾許肅殺之氣。“不過,此物我隻能借不能還了。”
啊…啊…
“主公…”啪嗒一聲,王垕跪了…究是再老實的孩子,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之下,他也意識到,曹操為何如此!
這…這…這分明是要用他的腦袋,平息将士們的憤怒啊。
原來,這就是曹司空所謂的“自有對策?”
“主公,在下…在下無罪啊!”
“我知道你無罪。”曹操站起身來,他走到王垕的面前将他扶起,蹲下身子,幫着他拍拍膝蓋上的灰塵。
他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但是,現在的局面你也看到了,不殺你恐怕會激起兵變。”
講到這兒,曹操輕呼口氣,又挺直了腰闆兒,繼續道。
“不過,你家的情況,我都已經了解了,你家有五口人,你死掉後,還有四口,你父母,你妻子,你兒子!”
“他們跟着我,肯定會比跟着你過的好許多!從今往後,你父母就是我父母,我待他們會比待自己的父母更加的孝順,你妻子就是我妻子,我待她必定也會…咳咳…”
講到這兒,曹操輕咳了一聲,似乎…接下來的話要說出去,有點讓王垕傷心了。
他話鋒一轉。
“你再想想看,你的兒子跟在我身邊,肯定比跟在你身邊更有出息。”
“還有你‘王垕’,我曹操心裡記着,你便是奪下這壽春城,剿滅逆賊袁術的第一功臣!總而言之,你不用為他們擔心,你的死會換來他們下半生的榮華富貴!你說對不對呀?”
“主公…主公…”
王垕哭了,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流,他沒有求饒…
因為他知道,曹司空一旦做出了決定,那是七匹馬也拉不回來。
他…他涼了!
隻是…隻是…
“主公…我…我…”
“仲康…”曹操淺笑着招招手。“将王垕軍前正法,懸頭高竿,出榜曉示——王垕故行小斛,盜竊官糧,謹按軍法!”
“喏!”許褚答應一聲,就去拖拽王垕。
王垕則是一個勁兒的磕頭,磕頭如搗蒜…整個大帳内,不斷的傳出“咚、咚”的響聲。
終于,到最後…
王垕想通了,他大喊道。
“主公,求主公答應我最後一件事兒!若然主公答應,我王垕就是死…也…也值得!”
“你隻管說!”曹操轉過身,背對着他…
“求曹司空讓…讓吾兒入太學讀書,拜…拜陸司農為師,日後加入龍骁營,光耀…光耀門楣!替他這個不争氣的爹為家裡做點什麼!”
此言一出…
嗖…
曹操的心頭猛地悸動了一下,這一刻,他感受到了“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的情義。
話說回來,他曹操又何曾不是為羽兒“計深遠”呢?
心念于此,曹操颔首。
“我答應你,你兒子即刻就能去太學讀書。”
“不光如此,我還會收他為義子,讓他在日後也跟我兒子,跟我侄子們一樣加入龍骁營,我更會專程告訴陸司農,讓他對你兒子好生照顧,這下,你可以瞑目了吧?”
呼…
王垕長長的籲出口氣。“謝…謝曹司空!我…我自當會去軍前講明,是我…是我故行小斛,盜竊官糧,罪該…罪該千刀萬剮。”
一言蔽,這下不用許褚拖拽,王垕大大方方的向帳外走去。
人終有一死,可…他王垕的死很厚重,很殷實!
從某個意義上講——重于泰山。
“踏,踏…”
腳步聲漸行漸遠,“唉”獨自待在大帳内的曹操長歎出一口氣。
作為枭雄,他不會感情用事,也不會因為一個糧官,而心存愧疚,可…接下來要面對,便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的攻城了。
這下?還不知道會有多少個王垕死于這攻城戰之中!
“唉…唉!”
一想到這兒,曹操無奈的長歎。
糧食…這該死的糧食,又一次成為他曹操的掣肘了。
他感覺,他這輩子好像永遠過不去這個坎兒,就沒有什麼方法,能讓糧食運輸的效率極大的加強麼?
許都城的工房?這工房掌事,到底是…到底是幹什麼吃的?
就不能造出一個能通過險灘、峭壁的糧車麼?
話音剛落…
“踏踏踏”
急促的腳步聲在大帳外響起。
原來是虎贲軍前來禀報。
“禀報曹公,黃忠将軍、典韋都統來到軍營了。”
唔…
曹操一怔,來就來吧?就不是糧食來了,至于專程來通報麼?
才剛剛想到這兒…
虎贲甲士的話接踵傳出。“黃忠将軍、典都統帶來了一百餘車的糧食,請曹司空前去驗收!”
啥?
糧食?一百多車的糧食?
一下子,整個大帳内安靜了下來。
居然…有糧食運過來了?
曹操有些不可思議,不是…不是因為淺灘,因為陡坡…糧食的運送全部靠騎兵随身攜帶麼?
糧車運送?黃忠?典韋?是怎麼做到的?
曹操的臉色一沉,這太匪夷所思了!
這下,曹操可坐不住了,他急問這虎贲甲士。
“當真?你當真看到了糧車?”
虎贲甲士連連點頭。“千真萬确,末将生怕空歡喜,特地…特地去檢查了一番,糧車内的确藏有糧食,呃…準确的說,那不能叫糧車,而應該叫‘牛馬’?”
牛馬?
曹操感覺耳朵裡聽到一個匪夷所思的事兒。
牛馬?什麼牛馬?
如此陡坡…牛馬怎麼可能運送,稍微有點常識的也該知道,在陡坡裡,山羊才是王者呀?牛馬…牛馬在山地中就是渣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