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夏竦遞話,其他重臣們紛紛開口,支持由劉娥出面主持大局,懇請趙祯交出調兵的玉符。
重臣們這麼容易輕信夏竦的話,其實也不是夏竦的話十分有蠱惑性。
問題的關鍵還在趙祯身上。
從趙元俨叛亂爆發,到重臣們急急忙忙入了垂拱殿。
趙祯除了派遣樞密承旨外出宣旨,調遣天武、捧日兩軍入京平叛以外,并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做出任何動作。
更沒有出聲安撫重臣們。
地位崇高的寇準,躺在哪裡裝糊塗。
沒有出面總覽大局。
重臣們心裡也慌。
如今劉娥出現,揚言要總覽大局,給了他們不少的安慰,他們在聽到了夏竦的話以後,自然順水推舟的順着夏竦的話說。
趙祯不知道重臣們心裡的想法,不然他一定會想重臣們埋怨一番。
朕什麼都沒做,是朕的錯嗎?
不是!
是寇季的錯!
寇季把一切能幹的,都幹了,什麼也沒留給朕,朕能怎麼辦?
可惜。
趙祯一門心思的在想着劉娥出現的目的,再為劉娥出現在垂拱殿内的目的,黯然傷神,沒有細細去揣測重臣們的心思。
面對,劉娥、夏竦、晏殊,以及一衆重臣們的逼迫。
趙祯面無表情,心中卻升起了一團怒火。
劉娥要借着趙元俨叛亂,趁機重臨朝堂,趙祯猜到了幾分。
可劉娥在叛軍正在攻城的時候,趁機逼迫他交出兵權,趙祯卻沒猜到。
什麼時候了?
叛軍兵臨城下了!
不想着先衆志成城的剿滅叛軍,卻先想着借着剿滅叛軍為由,奪取兵權。
趙祯如何能不怒?
你真以為,做了朕的大娘娘,就可以随便欺負朕嗎?!
趙祯握起了拳頭,語氣生硬的道:“大娘娘若是有法子急召天武、捧日兩軍,那就盡管施為。若有人因此彈劾大娘娘,朕一肩擔着。”
劉娥皺起眉頭,沉聲道:“哀家手裡沒有兵符,冒然調兵,于理不合。”
趙祯噌一下站起身,擲地有聲的道:“朕可以寫一份調兵的诏書!”
劉娥一下子眉頭皺的更緊。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趙祯在她面前用如此強硬的口吻說話。
劉娥心裡也升起了一團怒火,她瞪着趙祯道:“沒有兵符,哀家無法調兵。”
趙祯一甩袖子,穩穩的坐在了龍椅上,朗聲道:“大娘娘既然有辦法盡快調兵,卻不願意調兵,那就陪朕在這裡等着吧。
八皇叔若是真的攻破了皇城。
朕也認了。”
劉娥,一衆重臣,吓了一跳。
劉娥噔噔噔的撲到了趙祯近前,難以置信的喊道:“官家這是要拿祖宗的基業開玩笑?”
趙祯瞪起眼珠,咆哮道:“是朕拿祖宗的基業開玩笑,還是大娘娘你在拿祖宗的基業開玩笑?數萬叛軍殺進了城内,大娘娘有辦法調兵,卻不願意調兵。
朕已經許諾了承擔一切的責任,朕已經許諾了給大娘娘調兵诏書,大娘娘卻仍舊不願。
非要讓朕交出兵符!
非要讓朕交出兵符!
大娘娘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是在逼宮嗎?”
劉娥一臉愕然的盯着趙祯,全然沒想到,趙祯居然會當着衆人的面,說出這一番話。
夏竦見情形不妙,趕忙道:“官家,娘娘這麼做,也是為了官家……”
“你給朕閉嘴!”
“還有你們,統統給朕閉嘴!”
趙祯指了指夏竦,又指了指其他重臣,繼續咆哮道:“朕沒有準許你們開口,誰給你們開口的資格?!”
一衆重臣,面面相觑。
他們怎麼也沒料到,趙祯發起威風來,如此霸道。
劉娥站在禦階下,渾身顫抖的指着趙祯。
“哀家……哀家真是白養了你這些年,早知道你會如此對哀家,哀家就不該護佑着你。”
趙祯面色鐵青的剛要開口,就見一直躺在美人榻上裝睡的寇準,突然搶先一步開口,“太後娘娘此言差矣!官家乃是真龍天子,自有上蒼,自有先帝護佑,還輪不到娘娘您。
至于官家如此對娘娘,也不是官家的錯。
官家已然親政,就連老夫這個三朝老臣,也不敢阻礙官家獨裁。
娘娘卻想着插手官家的權柄,甚至還想着借賊人叛亂之機,奪取官家手裡的兵權。
歸根結底,是娘娘手伸的太長,怨不得官家。”
寇準訓斥完了劉娥,目光又落在那些重臣們身上,“爾等乃是官家的臣子,不替官家說話,反而助纣為虐,該打!”
劉娥怒火沖天的瞪着寇準,喝罵道:“寇準,你個老匹夫,你已經乞骸骨了,這裡有哪有你說話的份。”
寇準坐起身,冷哼道:“老夫一個三朝老臣,若是沒資格在此處講話,你又有什麼資格?”
劉娥氣的渾身哆嗦,“寇賊,你安敢對哀家無禮?!”
寇準對趙祯抱了抱拳,不屑的道:“你堂堂一個太後,不在後宮裡待着,卻跑到垂拱殿上來大放厥詞,來逼宮。老夫憑什麼對你有禮?
昔年太宗皇帝不聽老夫勸告,老夫尚敢追到禦階上,拽着太宗皇帝的衣袖,向其谏言。
更何況是你?
莫非你還想淩駕于太宗皇帝之上不成?”
劉娥氣的臉色漲紅,剛要破口大罵,就聽寇準朗聲喊道:“陳琳,你這條老狗,不知道護主,難道要讓老夫這頭老牛在此狂吠嗎?
還不請太後娘娘回宮?!”
陳琳聞言,心裡别提多激動了。
普天之下。
敢指着劉娥鼻子罵劉娥的,恐怕就寇準一人了。
寇準今日指着劉娥鼻子破口大罵,可是給所有受劉娥欺壓的人,出了一口惡氣。
陳琳當即跑下了禦階,到了劉娥面前,躬身道:“娘娘,奴婢送您回宮……”
一幫子重臣見此,想開口。
寇準虎目瞪過去,重臣們一個個乖巧的閉上嘴,再也不敢多說一句話。
夏竦踏前一步,擋在了陳琳身前,盯着寇準,喝斥道:“寇準,你這是以下犯上!”
寇準不屑的道:“那又如何?大不了老夫辭了爵位,辭了身上的加官。以一個六旬老叟的身份,罵一罵當朝太後,你又能奈我何?”
夏竦聞言,臉色鐵青,卻不好再多說一句。
年齡大就可以不講道理。
身上什麼爵位、官職也沒有的老臣,更可以不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