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曾的話說的言簡意赅,寇季卻從中聽出的殺氣騰騰。
廂軍的裁撤,無異于是一場改革。
改革的範圍不大,但影響的人數和地域卻很廣。
直接間接的會影響到很多人的利益。
武勳隻是其中之一。
随時廂軍裁撤,裁撤掉的不隻是武勳口袋裡的一些錢,還有許許多多數以萬計的官員。
這些官員中,有武勳家的子弟,也有不少文官。
現在還隻是武勳鬧一鬧,等到裁撤廂軍的政令落實,些許的文官也會跟着一起鬧。
對他們而言,朝廷裁撤廂軍,那不是在奪取他們财路,而是砸他們飯碗,他們隻會鬧得更兇。
所以廂軍的裁撤問題,不是朝廷随便推行一道政令的問題,它牽扯的問題是方方面面的,不是三兩道政令就能解決的。
比如,廂軍裁撤以後,近數百萬的軍民安置,就是一個更大的問題。
雖說朝廷從西夏手裡搶到了不少的疆土,但随着寇準不斷的往裡面塞人,新占領的疆土已經被瓜分一空。
裁撤掉的廂軍以及其家眷,是不可能安置過去的。
而各地的土地,經過了多年的侵占,基本上都是有主了,沒有人願意把自己手裡的土地讓出來,供給裁撤下來的廂軍用。
所以,朝廷在沒有妥善的處理這些問題的方法之前,冒然裁撤廂軍,隻會給朝廷造成巨大的麻煩,不會給朝廷帶來多大的益處。
所以寇季不看好現在朝廷要裁撤廂軍的想法、做法。
“現在還不是裁撤廂軍的時候……”
寇季坐在王曾對面,一臉誠懇的說了一句。
王曾一臉意外的看向寇季,“老夫以為,你會是裁撤廂軍最大的助力,沒想到你會反對?”
寇季淡然道:“我們做事的目的,是為了讓大宋變得更好,而不是讓大宋變得一團糟。”
王曾一愣,緩緩點頭道:“廂軍的問題牽連甚廣,遠不是之前的提刑司可比的,處理不好,确實會引起民變。”
頓了頓,王曾又道:“但問題既然已經出現了,我們總得想辦法解決,不能讓它們一代代積攢下去,最後把小麻煩變成大麻煩。”
寇季對王曾拱了拱手,“王公高義……”
王曾聞言先是一愣,随後笑罵道:“别給老夫帶高帽子,快說說,你有什麼想法。”
寇季攤開手道:“我能有什麼想法?我什麼想法都沒有。”
王曾瞪了寇季一眼,他不相信寇季對此沒有想法。
以寇季入汴京城的所作所為看,他必然對裁撤廂軍的事情有所想法,不然他絕不會把保塞軍中發生的問題捅到朝廷。
隻是寇季不打算明言,王曾則不好逼問。
就這樣,寇季坐在王曾的馬車裡,晃晃悠悠的往汴京城敢去。
由于一路上走的慢,所以等他們回到了汴京城的時候,已經進去了五月。
進了開封地界以後,王曾就把寇季趕下了馬車,讓寇季如同罪囚一樣走着。
連同他騎的驢,王曾也一并給沒收了。
一行人距離汴京城十裡的時候,就看到了寇準,趙祯帶着滿朝文武,在路邊迎接他們。
高處恭,曹玮,折惟忠,種世衡四人,在邊陲打出了大宋應有的威風。
寇準也兌現了他的承諾,帶着趙祯到城外十裡處迎接。
寇季一行到了趙祯面前,下馬的下馬,下馬車的下馬車,最後彙聚到了趙祯面前,彙聚的施禮。
曹玮率領着将士們,單膝跪倒在趙祯面前,高呼道:“臣曹玮奉命北上,抵禦遼人南侵,現遼人已退,并且于我大宋重新訂立了盟約。
臣領兵班師回朝,特來交令。”
兩年時間,趙祯長高了不少,在寇準,劉娥二人調教下,也有了點皇帝的模樣。
面對曹玮交令,他鎮定的擺了擺手,當即有宦官上前,從曹玮手裡拿走了兵符。
然後趙祯再上前,攙扶起了曹玮,認真的道:“愛卿為我大宋江山日夜厮殺,立下汗馬功勞,愛卿辛苦了。”
“宣诏……”
趙祯扶起了曹玮以後,對身後的宦官吩咐了一聲。
宦官捧着一卷诏書上前,高聲道:“曹玮接旨!”
曹玮再次單膝跪地,宦官開始宣讀聖旨。
一長串的華麗的詞語過後,才出現了主要内容。
“晉曹玮為太保,欽此……”
一個一品太保的頭銜,穩穩當當的落在了曹玮頭上。
但太保的作用跟寇準太師基本上等同。
是一種榮譽,一種身份,一份高額俸祿,唯獨沒有實權。
曹玮身上統兵的職權被下了個幹淨。
若不是他兵部尚書的身份還保留着,他以後就隻能回家混吃等死了。
曹玮謝過了封賞以後。
趙祯對禁軍将士們道:“朕對爾等各有封賞,爾等各自回營,稍後會有人把爾等的封賞送到營地。”
禁軍将士們謝過了趙祯的隆恩以後,在各禁軍将領的率領下,返回了城外的軍營。
隻剩下了三千身上擁有大功勳的人,跟着曹玮,趙祯一起入京,接受百姓們夾道歡迎。
将士們施禮過後。
向敏中帶着王曾,寇季等人,上前施禮。
趙祯目光在寇季身上盤亘了一二,看着寇季脖頸上,手上的黑線以後,他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
不過他并沒有當場喊出什麼親近的話,而是簡單的說了一句,“朕知道了……”
趙祯今日出來,迎接的是出征的将士們,而非出使的使臣。
所以不會把更多的時間花費到向敏中一行人身上。
将士們才是今天的主角。
接受了所有人膜拜以後,趙祯跨上了馬車,邀請了寇準,曹玮二人一起上了馬車,然後在百官,以及将士們拱衛下,緩緩往汴京城駛去。
距離汴京城不到三裡地的時候,就撞上了夾道歡迎的百姓。
大宋在西夏,遼國,酣戰了兩場,打出了威風打出了氣勢,一掃多年的頹勢。
百姓們心裡是真的高興。
所以他們把平日裡不舍得吃的,不舍得穿的,都獻出來,給了那些入城的将士們。
獻酒的,獻肉的,塞雞蛋的,遞荷包的,應有盡有。
更有商人,叫夥計們挑着擔子,挨個給将士們敬酒。
幾乎跟随在隊伍裡的人,都有所收獲。
就連向敏中,王曾二人,也有收獲。
唯獨寇季沒有。
當百姓們把東西獻上後,看到了寇季身上畫着的枷鎖以後,就果斷的遠離了他。
若不是今日是個高興的日子,估計還會有人沖他吐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