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星夜兼程的趕過來,人困馬乏的,需要休息。我們等敵人臨近了先看看,若是我們能應付,就不用叫狄青了,若是我們應付不了,再喊狄青過來。”
寇季在思量了一番後,果斷開口。
種世衡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
陳琳在一旁鄭重的道:“咱家能幫上什麼忙?”
寇季和種世衡對視了一眼,種世衡沒有言語。
寇季開口問道:“你帶了多少人?”
陳琳沒有隐瞞,道:“明面上隻有六個,暗中有三百人。”
寇季點了點頭,道:“将你暗中帶着的那三百人一起派出去,密切的監視敵人的動向。”
陳琳疑惑的道:“戰場上不是有斥候嗎?”
寇季解釋道:“敵人并不是什麼正軌兵馬,其中有七成都是兇徒,打起仗來根本沒有章法。從頭到尾,我們都不怕敵人能打敗我們,我們真正怕的是敵人一窩蜂的湧過來,從各處穿過我們的封鎖。
一旦他們穿過了我們的封鎖,化整為零在我們背後作亂,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大麻煩。”
陳琳聽到此處,點頭道:“咱家明白了。你是想讓咱家的人多盯着點,避免敵人從其他地方穿過此地?”
寇季點頭。
陳琳沉聲道:“那咱家的人插手戰事,殺死敵人,你們不會問責吧?”
寇季果斷道:“你手下的人隻要有實力,想殺多少殺多少。面對我們的所有敵人,隻要沒有放下兵刃,跪地請降,都在我們必殺之列。”
陳琳道:“那咱家就沒有問題了。咱家這就下去傳令。”
陳琳說完這話,邁開了步子就往山下走去。
種世衡盯着陳琳離去的背影,感歎道:“沒想到陳琳也有一顆報國之心。”
寇季瞥了種世衡一眼,沒好氣的道:“他雖然少了一些東西,但是氣概不輸給我們。”
種世衡一愣,狐疑的道:“你不是跟他不對付嗎?”
寇季質問道:“誰跟你說的?”
種世衡沒有回答。
寇季哼了一聲道:“别人不把宦官當人看,但是我把他們當人看。陳琳有時候是讨厭了一些,但是在維護我大宋江山社稷,維護官家性命和名聲上,他比任何人都上心。
我們雖然經常拌嘴,但是從沒有敵視過對方。”
種世衡搖了搖頭道:“我承認,我說錯話了,行了吧?”
寇季又哼了一聲。
“哒哒哒……”
就在他哼聲落地的時候,急促的馬蹄聲在山坡上響起。
寇季和種世衡循聲望去,就看到了身形魁梧、面容俊朗的狄青,身披着重甲,手裡提着一杆重槍,馬背上跨着一柄火槍,沖上了山頭。
狄青胯下的是一匹寶馬,所以即便是沿着緩坡往上沖,速度也不慢。
沖到了山頭上以後,前蹄揚起,嘶鳴了一聲。
人馬在陽光照耀下,像是合二為一了。
金色的光芒灑滿了人和馬的身軀。
寇季和種世衡二人見到這一幕,嘴角直抽抽。
狗日的,人的長得好看也就算了,還耍酷。
着實欠打。
種世衡側頭對寇季道:“當初你就不應該認他做弟弟。”
寇季看向了種世衡道:“那樣的話,你就能名正言順的刮花他的臉?”
種世衡一點兒也沒有隐瞞的點了點頭。
寇季坦白道:“最初見他的時候,我也有這種想法。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我俊在内,他俊在外。數十年後,他外在的俊,肯定會消失不見,可我内在的俊,依然長存。”
種世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狄青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已經跳下了馬背,踱步到了二人面前。
“兄長……種同知……”
狄青躬身向寇季和種世衡施禮。
寇季問道:“不是讓你帶着你的人下去休息嗎?怎麼跑過來了?”
狄青趕忙道:“我剛搭完了帳篷,聽到了有數量龐大的馬蹄聲,就上來看看。可是敵人殺過來了?”
寇季沒有隐瞞,點了點頭。
狄青急忙道:“那我現在就去點齊兵馬,準備迎敵。”
寇季擡手阻止了狄青,“先不急,先看看敵人有多少。若是種世衡麾下的兵馬能應付的話,你和你麾下的兵馬就先休息。
等你們養足了精氣神在加入到戰場上也不遲。”
狄青聞言,沉聲道:“兄長,通過馬蹄聲判斷,敵人數量可不少。”
寇季盯着狄青道:“我也知道敵人數量不少,其中大部分還是兇徒。正是因為如此,你和你麾下的兵馬才應該休息。
兇徒們作戰,沒有什麼章法,打起了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
你和你麾下的兵馬為了趕到此處,兩天兩夜沒休息。
若是在跟敵人對戰的時候,流露出了疲憊的姿态,被敵人趁虛而入傷了性命,那可就不好了。
我們禁軍将士,比那些兇徒可珍貴多了。
不應該因為疲憊,折辱在兇徒手裡。”
種世衡在一旁點頭道:“寇樞密說的在理,我禁軍将士,縱然是死,也要死在強敵手裡。如此才對得起我禁軍二字。”
狄青聽到了寇季和種世衡二人的勸解,也沒有再提調遣兵馬的事情。
“那就讓我麾下的将士先歇息,我在此處守着,需要他們上陣的時候,我派人去叫醒他們。”
狄青認真的道。
寇季一愣,道:“你不下去休息一會兒?”
狄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對寇季道:“聽着敵人的馬蹄聲,我睡不着。”
寇季樂了。
種世衡也跟着樂了。
常年在戰場上厮殺的人,總有一些怪癖。
曹玮好做夢,總是能夢到敵人來襲的場面,一旦夢到了臨近,就會不自覺的驚醒,然後随手抄起身邊最近的兵刃沖出去。
直到沖出了自己的居所幾十丈以後,才會徹底清醒。
狄青好清淨,隻要是有敵人的馬蹄聲在他耳中回蕩,他就睡不着覺。
種世衡喜歡抱着刀睡覺,懷裡要是沒有刀劍,他就睡不着。
朱能睡之前得飲酒,唯有喝多了,他躺下以後,腦子裡才不會有敵人的身影盤旋。
此事在軍中并不是什麼稀奇事。
軍中大部分将領都有一些被戰争影響的習慣。
一些将士,即便是睜着眼也有怪癖。
有突然發瘋殺人的,也有突然發瘋用腦袋撞牆的。
寇季将他們的怪癖總結為兩種,一種是在戰場上厮殺久了,磨練出的習慣;一種是心理疾病。
古代軍中可沒有政委和心理醫生存在。
所以在戰場上經曆的一切,都需要自己消化。
在後世,軍中的兵出去執行任務,擊斃了惡人,立馬會有心理醫生和政委介入,對其心裡進行幹預。
在古代,根本沒人管。
你在戰場上是殺了人也好,還是眼睜睜的看着同伴被殺也好,下了戰場以後,都需要你自己去消化。
你消化得了,還是消化不了,都沒人管。
一旦有戰事,需要你上陣,你就必須上陣。
正是因為如此,軍中一些服役時間長的将士,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怪癖。
狄青的怪癖已經算是相對比較良善的了,所以寇季和種世衡才會發笑。
隻是二人臉上的笑意并沒有挂多久,就被一聲爆炸聲驚醒。
“敵人已經進入到埋雷的地方了。”
種世衡沉聲說了一句。
三個人一起走到了山頭的一些,往北望去。
在三人的注視下,地平線上冒出了一支兵馬。
随後就是鋪天蓋地的一群,遮擋住了三人入目之處近半個草場。
“看對方這架勢,這是要全軍押上!”
狄青瞧着對方氣勢洶洶的逼了過來,忍不住開口道。
種世衡盯着敵人,沉聲道:“他們要是不全軍押上,就沒有突破我們封鎖的機會。”
狄青瞧着對方那毫無章法的陣型,緩緩的點了點頭。
“對方明顯是烏合之衆,帶人出去沖殺一陣,殺光他們銳氣的話,他們應該會一哄而散。”
狄青點頭過後,沉吟着道。
烏合之衆,一般沒什麼恒心,也沒什麼勇氣皿拼。
隻要狠狠的殺他們一場,讓他們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有幾斤幾兩,他們就會果斷的投降或者是潰逃。
大宋朝廷在平叛的時候,幾乎用的都是這一招。
在面對數量龐大的叛軍的時候,隻要抓住時機,給叛軍一個迎頭痛擊,讓叛軍認識到自己不是官軍的對手。
叛軍要麼會立馬投降,要麼就會四散而逃。
往後的戰事就是官軍追着叛軍打。
寇季聽到了狄青的話以後,搖了搖頭道:“我們有火槍和火炮,足以應付敵人,犯不着出去冒險。”
狄青遲疑道:“等他沖過來殺的話,耗費的時間會很長。”
主動沖出去殺敵,和等敵人沖過來再殺,對敵人形成的威懾力完全不同。
以強橫的姿态殺過去,遠比等着敵人過來了再殺,要更有威懾力。
這就是為何狄青在作戰的時候,總喜歡帶頭沖鋒的原因。
‘最強的防禦就是進攻’這句話狄青理解的很透徹。
寇季知道狄青的心思,也知道狄青提議的好處,但是他沒有答應,他拍狄青沒有受傷的肩頭道:“我們耗的起,所以沒必要出去沖殺。出去沖殺固然能吓壞敵人,可風險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