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一直跪着,五月中的天氣十分炎熱,太陽在她頭頂上惡毒地烤着,額頭上的皿已經止住,汗水流過鞭子的傷痕發出火辣辣的疼痛。
跪了一個時辰,她覺得有些支持不住了,身子搖搖欲墜。
監督她的婆子,見她跪得不好,一腳便踹了過來,直踹得子安眼冒金星,幾欲昏倒。
她眸色一恨,雙手撐地,一腳掃向那婆子,婆子不妨她忽然出腳,噗通一聲跌在了地上,頭重重地磕在地闆上,子安一手掐住她的脖子,狠辣地道:“你一個老奴才,也敢欺負我?不要命了!”
“你……”婆子看着她的眼神,竟吓住了,良久才色厲内荏地道:“是相爺命奴婢來監督大小姐的,大小姐竟敢不遵相爺的命令?”
子安冷笑一聲,竟跪在了她的手臂上,膝蓋用力,那婆子就痛得哇哇大叫。
子安神色冰冷地道:“父親讓我跪在祖先牌位前,我現在不就跪着了嗎?”
婆子奈何吃痛得厲害,好漢不吃眼前虧,隻得連聲哀求,“大小姐恕罪,奴婢知錯了。”
子安巋然不動,依舊跪着她的手臂,神色冷漠得像冰雕一般。
到了申時左右,宮中來了兩名嬷嬷,說皇後娘娘要召見相府大小姐夏子安。
終于來了!
子安眸色一凜,這才是最難打的仗,稍有不慎,便死無葬身之地!
嬷嬷帶她出去的時候,玲珑夫人笑着走到子安面前,伸手整理了一下子安的頭發與衣衫,“到底是入宮見皇後娘娘,怎可這般狼狽?”
她的手在子安的手臂上滑過,用力一掐,恨意頓生,壓低聲音威脅道:“夏子安,你若不死在宮裡,我也會叫你死得很難看。”
子安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忽地,伸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這一巴掌,子安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直打得玲珑夫人撲倒在地上。
子安一字一句地道:“同樣的話,送給你,等着我回來吧。”
說完,轉身看着兩位嬷嬷,不卑不亢地道:“煩請嬷嬷帶路。”
兩位嬷嬷互相對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些詫異,這位大小姐雖如此狼狽,但是氣度不減半點,反而,有種淩厲之勢。
隻是,她真的不知道此番入宮,是在劫難逃了嗎?
玲珑夫人撫着臉,怨毒的眼神追着子安,很好,這一巴掌,她記下來了,若她能活着出宮,勢必要她千百倍奉還再讓她去死。
宮中倒是給子安準備了馬車,但是,她并不能坐在馬車裡,嬷嬷吩咐,她隻能與車把式一起坐着。
宮中的車銮,百姓有眼見力的也認得,更認得這個身穿紅色嫁衣,卻滿身滿臉傷痕的女子,因為,今日圍觀的百姓可真不少,消息很快就傳開,所有人都知道,相府大小姐拒上花轎,惹得梁王動怒。
有些人說她有骨氣,也有些人說她傻,但是無論說她什麼的,都知道她此番入宮隻有一條路,那就是死!
悔婚梁王,便是開罪皇後娘娘,這即便砍了腦袋也不為過的。
子安仿若蠟像一般毫無表情,目視前方,日頭開始在她頭頂上徐徐沉去,她覺得頭很暈,全身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像是在夢裡一般,便連日頭,都是花的。
馬車沿着青石闆馳道前行,馬蹄聲哒哒,像聲聲催命鈴。
她豈會不知道今日悔婚,會有什麼後果?但是最壞的後果,也不會比她嫁入梁王府更壞。
梁王府中十餘名姬妾,有半數是殘疾的,調查所得,三年中,梁王府中擡出去的姬妾屍體,不下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