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清晨,天總是亮的很晚。
雞鳴三遍,鄉莊的百姓方才陸續醒來,耕作季節已經過去,冬天通常沒什麼事兒,最多也就是去江邊打魚改善改善夥食。
雖然衙署會收稅,但鄉莊裡面,百姓偶爾打條魚來吃,别說這種事很難查,就算看到,也沒人會真在這種事情上較真,政令不下鄉可不是衙署不想下鄉。
不過今日的清晨注定是有些不同的,急促的腳步聲中,鄉民們看到穿着不同軍裝的官軍正在莊中演說什麼,有些好奇。
“自今日起,這廬江各縣将歸入徐州牧治下,按照新令,今後糧稅就不再按人頭交,而是按照有多少耕地來交,以前一家五口,有十畝地是交五人的稅,有兩畝地還是五人稅,如今按地來交,不管你有多少人,隻按田地交稅!”為首的應該是個将領,大聲的宣讀着政令。
百姓麻木的看着這一幕,其實對他們來說,誰是這裡的統治者大家并不關心,倒是這新稅法有些意思,不過沒人歡呼。
他們很清楚,這所謂的新政能否推廣下來,還得看三老以及族中這些大人物的意思,三老不開口,新政再好也沒用,沒人會聽他的。
“諸位可聽清除了?”官兵見百姓麻木,也不意外,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現在,開始丈量耕地,以後交稅,就按照今日丈量的耕地來交。”
這下子,百姓開始有些騷動起來。
這是要來真的?
人群中,目光看向三老的方向,真按這個算法,以後三老得交多少稅?鄉莊中大半的耕地都是他的。
果然,随着徐州将官準備着手丈量,一群人氣勢洶洶的沖過來,對着官軍大聲道:“外鄉人,滾出去,這裡不歡迎爾等,更不歡迎徐州人!”
“哪個是三老?”将官見此陣仗,皺眉喝道。
“老夫便是這鄉中三老,不過此乃民意,老夫也不好管……”三老笑眯眯的站出來,一副和事老的口吻,然而話未說完,卻見那将官突然拔刀,一刀刺入此人兇膛!
“主公有令,地方但有居中作亂者,先殺三老,再誅其族,查抄田地!”将官冷漠的收回刀,看着那些沖上來有些不知所措的亂民,厲聲道:“本将隻說一次,此時放下兵器,還可從輕發落,再敢頑抗,立斬無赦!”
三老吃驚的瞪着眼睛看着對方,活了一輩子,第一次見到這麼辦事的!什麼都不管,隻要有鬧事的,先殺最大的!?
這是什麼套路?
後悔?
人家根本沒給後悔的機會,動手就是殺招。
一時間,三老被殺,其族被很快找到,盡數抄滅。
“按照新政規定,三老死,其耕地歸朝廷,然而當地百姓可憑戶籍領取耕種權,每年隻需交兩成糧食作為稅,額外交一成糧食作為租稅,剩下的,盡歸爾等所有。”将官沒有感情的說着命令,冷漠的道:“現在開始造冊登記,願意接受新政者,可來耕田,膽敢阻攔者,格殺勿論!”
接受,怎麼不接受!?為什麼不接受?
百姓經過初期的錯愕後,很快反應過來,這麼好的事兒,為何不接受?
雖說跟以往給三老當佃戶沒啥區别,但一大半糧食都是自己的,租稅少了太多,還不用看人臉色。
一些鄉中小門小戶很快反應過來,紛紛前來領田,人丁興旺的家族在這個時候就特别占便宜,可以領更多的地。
雖然最大的大戶被直接滅了,但以後這地方就是幾個人多勢衆的宗族分割了,在這鄉間,沒有宗族很難生存,就算你不惹人,但勢單力薄,人家看你好欺負,占你田地你能說什麼?
告官?
這種事最多罰些錢糧,等人走了,保準教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不過地方宗族顯然不是現在能瓦解的,甚至地方宗族如今也是楚南拉攏的對象,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得罪他們,新政隻要人丁興旺就能多分地,賦稅也不高,這對地方宗族是很友好的。
類似的事情,在廬江境内不斷發生,楚南又廬江太守印,他才是正規的廬江太守,此刻既然難以急切間拿下廬江,那就不急着拿,左右不過是幾座城池而已,飛不了。
回到皖縣後的劉勳愕然的發現楚南的行蹤似乎消失了,好似拿下舒縣之後就再沒了動作。
但派人去打探時才發現對方的人馬在各個鄉莊裡欺壓良善,四處作惡。
“子揚,你說這楚南倒地在做何?莫不是瘋了?”了解到楚南這些時日的所作所為後,劉勳不解的看着劉晔道。
既然發兵來攻,你好好攻城就是,突然半路不幹,把軍隊放到鄉間四處欺男霸女是什麼意思?
“自然是沒瘋的,這位太守看的可比将軍遠多了!”劉晔擡頭,看了劉勳一眼,搖頭道,臉上卻是罕有的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