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使君,其實此事亮早在數年前曾想過。”竹舍之中,諸葛亮放下羽扇,起身來到一幅地圖之前:“當時楚南初得河北、關中之地,根基尚不穩,若當時楚南南下,在下之法可行,然時過境遷,此法放于眼下,便是功成,也僅是自保,使君若欲成大業,還需尋高明之士相助。”
劉備聞言抱拳道:“還請先生教我。”
“楚南雖起于微末,然其這些年來另辟蹊徑,上奉天子以令諸侯,下結黎民以得人心,其行雖不容于士,然其南擊孫策、袁術,西征曹操,北敗袁紹,每每以弱勝強,非惟天時,亦是人謀,時至今日,已成大勢,此誠不可與之争鋒!
孫權占據江東,已曆三世,民心依附,又有大江之險,江東亦是英傑輩出之地,此可為援而不可圖之;
荊州北據漢、沔,東連吳月,西通巴蜀,此乃用武之地,劉表老邁,且為荊襄士族掣肘,其志已衰,難成大事,将軍若能得之,可借此東連江東,然此地乃用武之地,卻非創業之基,使君若想成事,當尋一根基之地。”
“何處可為根基?”劉備問道。
“如今天下,處江東、荊襄之外,便隻剩巴蜀,益州有山川之固,千裡沃土,高祖因之而成就帝業,自劉焉故去,蜀主劉章暗弱,如今見楚南勢大,隐有投奔之心,使君若能在此之前,謀得巴蜀之地,則可跨荊、益二州之地,人口數以百萬,屆時外結江東,内修政理,若是數年前,亮會建議待天下有變,可遣一員上将将荊州之兵以向宛洛,使君則親率大軍兵出漢中,直取關隴之地,則漢室可興。”
“數年前?”劉備看着諸葛亮問道。
“數年前。”諸葛亮肯定着點點頭:“如今楚南兵鋒不日南下,南陽之地,士族絕迹,關隴之地,羌漢皆尊楚南,使君再度出兵,也不過徒耗國力,可借山川之險固,自保有餘,荊州之地,可連江東,共抗楚南!”
諸葛亮很清楚,以如今中原财力、民心,就算楚南南征大敗,劉備也真能得到荊益二州,聯合江東,也難與楚南抗衡。
“先生既已成竹在兇,何不出山助備一臂之力?”劉備不自覺的起身,看着諸葛亮道。
“亮已言明,此策乃亮數年前所做,然放之如今,難、難、難!”他連說了三個難字。
“敢問先生,有何難?”劉備有些不甘道。
“難點有三,其一,奪荊州難,楚南南征在即,荊州士族雖與使君一般,不願楚南南下,但諸族斷不會因此而奉使君為主,這點使君當比在下更加清楚,至于劉景升,大概命不久矣,縱然他死前将荊州托付于使君,使君最好莫要拒絕,如此方有一線之機;”
關羽皺眉道:“敢問先生,景升公如今春秋鼎盛,又修行觀想之術,不似早亡之相,先生因何斷言景升公命不久矣?”
“因為太多人不想他活,而劉景升本身卻無楚南那般自保手腕,大概他也……頗為疲憊吧。”諸葛亮歎息一聲,沒再多做解釋,繼續道:“其二,勝楚南難,使君要做到在下所述之策,先需勝楚南一陣,且是大勝,然而以楚南如今之勢,若他自身不因得勢狷狂,如同往日一般穩中取勝,以大勢壓迫,便是荊州與江東聯手,也難有勝算,但若不能大勝楚南一陣,一切都是空談。”
這也是諸葛亮不願出山的根本原因,但凡有些機會大勝楚南,他也不會這般拒絕。
以楚南的心性,讓他受些許挫折容易,但要吃大虧卻難,而些許小挫,根本無法撼動楚南的根基與威望,諸葛亮做過很多次推算,但楚南優勢太大,隻要穩紮穩打,不求速勝,幾乎是必勝之局,諸葛亮推演多次,算盡天時地利,卻未能得一次勝算。
最根本的原因不是楚南兵力強盛,又攜天子而令諸侯,而是楚南行事作風太過穩健,諸葛亮幾乎可以肯定,一旦開戰,以楚南心性絕不會去追求速勝,他會用糧草消耗來生生拖垮江東和荊州!
面對這樣一個對手,諸葛亮自問,就算自己一出山便讓自己獨攬大局,也隻有被楚南生生耗死這一個結果。
而眼下的局勢,顯然不可能直接讓自己來主導局勢。
劉備和關羽、孟建聞言,都不說話了,作為跟楚南交過手的劉備和關羽,太清楚楚南風格了,加上此戰楚南本就占據絕對優勢,以楚南之風格,隻是想想都覺絕望。
“事在人為,那楚南亦是人,怎會沒有破綻?”孟建皺眉道:“他殘暴不仁,屠戮士族,天人共怒,我不信上天如此助他!”
“破綻自然是有的,但就此戰而言,那些破綻并不足以緻命。”諸葛亮搖了搖頭:“天道無情,不為桀亡,不為堯存,事實上,怒的隻有士。”